剛出怡和苑,謝若暻便叫住盛文錦笑道:“多謝盛姐姐仗義執言。”
盛文錦一頓,扶著紅纓的手微微側身,半張臉龐在陽光的映射下或明或暗,隻聽她清聲道:“你不必謝我,幫你也是幫我自己。”
盛文錦此話倒是真心實意,如今吳月瑤敢借穆國公府的勢欺謝若暻,來日便敢欺她,一個侍妾便如此張揚,可不是什麼好事。
謝若暻心中了然,也不再糾纏,笑著目送盛文錦遠去後,扶著丹嫿的手慢慢回了抱月閣。
瑤光軒內,母女二人如何商量暫且不說,卻說這穆國公夫人離開太子府時,適逢孟璋回府。
孟璋進府的腳步一頓,看著不遠處漸行漸遠的馬車道:“張德保,孤記得,哪像是穆國公夫人的馬車?”
張德保心中一顫,小心地抬了抬眼皮望了一眼,又飛快垂下眼恭敬道:“點下真是好眼力,正是穆國公夫人的馬車。”
孟璋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便大步抬腳往怡和苑而去。
張德保慌忙跟上,心中卻是哀求不要出什麼大亂子,這彆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太子殿下與穆國公府的關係隻能稱得上是不遠不近。
當初先皇後剛去世時,為鞏固穆國公府的權勢,穆國公及夫人甚至想過將自己的女兒,也就是吳月瑤的姐姐送進宮,隻是永嘉帝嚴詞拒絕才沒成。自此以後,太子與穆國公府便不甚親近。
太子妃娘娘作甚不好,偏偏要與穆國公府親近,張德保搖了搖頭,快步跟上孟璋。
到怡和苑時,李裕如正拉著劉嬤嬤敘話,見孟璋來了,忙起身相迎,進門口更是親手捧了熱茶。
“你們先下去。”孟璋冷聲吩咐,卻並未給劉嬤嬤等人一個眼角,隻垂眸把玩著手中珠串。
劉嬤嬤見氣氛冷凝,連忙給了李裕如一個安撫的眼神,領著人下去。
李裕如捧著手中的茶更是進退兩難,指骨捏的泛白。
見她不說話,孟璋也不急,隻耐心把玩著手中珠串,並不看她。
終於,還是李裕如先沉不住氣道:“殿下今兒是怎麼了,怎麼一回來便給妾臉色看,可是妾哪裡做的不好了?”
孟璋這才停下手中動作,慢慢抬眼,直視李裕如:“孤與你成婚多年,自問待你不薄,這後院也全權由你做主,從未叫人越了你去,你到底還有何不滿?”
聽見孟璋有些質問地語氣,李裕如幾乎是立刻軟了聲音,將茶盞放至孟璋一旁的桌上,緩緩伏在孟璋身前,帶有一絲撒嬌道:“殿下待妾好,妾自是知道的,妾感念殿下恩德,從未有何不滿。”
“是嗎?”孟璋冷了聲音:“孤倒是不知道,這太子府的後院之事,都容得下穆國公夫人插手。”
李裕如心頭一顫,後背的冷汗更是止不住地流,隻得為自己辯解道:“妾隻是想著,吳妹妹進府已久,許是想念親人,這才”
“夠了!”孟璋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威勢:“你當孤是三歲的小孩子嗎?”
該如何對待吳氏,難道他未曾吩咐過嗎?
孟璋失望地看向李裕如,直接點出她的陰暗心思:“你難道不是看謝側妃與吳氏不和,想要利用吳氏對付謝側妃?”
李裕如一怔,太子往日雖是淡漠疏離,可也從未如此嗬斥過她,一時間不由得悲從中來,哭道:“殿下也知道您對謝側妃偏心?自謝氏進府以來,您在其它院子可歇過幾次?”
“太子妃,你逾距了!”孟璋端坐在椅子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李裕如。
儘管窗外陽光正盛,李裕如卻覺得一股寒意直衝心底,此刻的她,再也顧不得什麼端莊大方什麼正室威嚴,此刻的她,隻是一個得不到丈夫喜愛的女子。
“殿下說,您從未讓旁人越過我去,可您也從未打心底裡愛過我,於您而言,這個正室是誰都無關緊要。”李裕如看著孟璋,愈說愈氣憤:“妾出身將門,若不是嫁給您,妾也會去遊曆山川,看更廣闊的天地,如今卻拘在一個後院,與一群女人們爭奪您的愛。”
“這話,你當年怎麼不說?”孟璋蹙著眉,仿佛頭一次認識這個妻子:“若你不願,孤自會稟明父皇,放你自由。”
“嗬。”李裕如自嘲一笑,為何不願?當然是因為她愛他,要怪便隻怪她多看了他一眼,從此便一往情深不可自拔。
“這些,都不是你針對謝側妃的理由。”孟璋此刻卻是無比清醒。
李裕如一怔,轉了轉眼珠,心如死灰地朝孟璋看去,口中冷漠道:“妾便是處置一個妾室,又有何不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你以權謀私,那這家,你也不必管了。”說完,孟璋冷漠看了李裕如一眼便起身離開。
身後傳來李裕如似哭似笑地聲音。
而抱月閣內,謝若暻倒是在孟璋來之前便收到了消息。
見謝若暻僅僅手指一頓便又翻看起書頁來,丹素湊上前去,疑惑道:“太子妃被奪了管家權,以殿下對娘娘的寵愛,定是會落到您手上的。”
謝若暻聞言倒是不在地放下手中書本,朝丹素笑道:“太子妃的父親有從龍之功,更是當今親自為殿下聘來的正妻,如今這個局麵,即使她被奪了管家權,等到來日,終歸會有更大的權柄等著她。”
她沒有說完的便是,若隻是將眼光局限於後院這一畝三分地,局限於一個男人身上,那這一生,還有什麼意思。
再說了,院內兩個側妃,就算太子要將這管家權交於其她人手中,也不可能讓她獨大。
丹素放下手中針線,有些擔憂道:“照娘娘這意思,那咱們日後”
丹素此話一出,謝若暻便明白她在想什麼,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卻並未多言。
這後院中的妻妾,難道還能親親熱熱宛如姐妹一般麼?
晚上孟璋倒是並未再來抱月閣,聽著信像是去了瑤光軒。不過眾院也不意外,畢竟是永嘉帝金口玉言指的人,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天。
五月二十五,天朗氣清,微風和煦,倒稱得上是個難得地好日子。
太子府中早早地便操辦起來,各種菜式更是早早便備好了。原本太子的千秋節應是在宮中大辦,想著前線戰況,太子便特意吩咐了僅太子府眾人小聚一番即可,永嘉帝見其如此體恤愛民自是讚賞有加。
抱月閣,謝若暻早早便被聞嬤嬤拎起來梳洗。
“娘娘生的好看,如今再這麼一打扮更是賽過天仙了。”聞嬤嬤一邊和藹地朝謝若暻頭上簪著珠花,一邊笑盈盈道。
“瞧嬤嬤這話說得,讓旁人聽了,還當我們多麼張狂呢。”謝若暻笑道,端詳著鏡中的人。
女子一身藕粉色襦裙,外罩杏黃色薄紗,頭發梳成嬌俏的雙螺髻,耳後垂下兩股黑發,用絲綢紮了更顯靈動。
“嬤嬤才沒有說笑呢,咱們娘娘啊,最是動人不過。”丹素湊上前來笑道。
丹嫿笑盈盈地看著眼前幾人,目光不經意間瞥到了院中的芍藥花,喜道:“外邊的芍藥花竟開的這般好,娘娘可要摘了一朵簪在發上,討個好彩頭?”
說著,便快步去院中摘回一朵淡粉色的芍藥,聞嬤嬤更是笑盈盈地為謝若暻簪上。
眾人這才起身送謝若暻前去正院,依舊是丹嫿跟在身邊。
謝若暻到時,除了太子與太子妃,皆已到齊。這本也合理,從來便隻有低位等高位,哪有高位等低位的道理。謝若暻也不在意,盈盈尋了座位坐下。
“謝妹妹今日打扮的倒是頗為精巧,叫我見了也不由得心生歡喜。”蘇南與笑盈盈地看著謝若暻。
謝若暻微微一笑,伸手撫了撫鬢邊的芍藥,抬眸道:“不過是些小心思,倒叫蘇姐姐見笑了。”
兩人這邊倒是相談甚歡,對麵的盛文錦也是時不時喝口茶,默不作聲。
倒是吳月瑤,自打看見謝若暻起,便恨恨地絞著手中帕子,自打那日殿下進了她的院子,便再未來過瑤光軒,其餘時候倒是多宿在前院和抱月閣了。這謝氏當真是狐媚子,就靠著那張臉纏著殿下。
吳氏本就涉世未深,因此多少將心思寫在了臉上。
姚氏倒是端起茶輕輕抿了口茶水,輕聲朝吳氏道:“吳妹妹今日煞是好看。”
吳月瑤聞言心中一喜,隻是仍舊不屑與侍妾為伍,隻端正了身子,斜眼朝姚氏看了一眼,道:“這可是母親專程送我的頭麵。”
吳氏垂下眼,眸中掠過一絲冷意,再抬眼時,又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樣子,隻是麵色中帶了一絲可惜:“可惜妹妹打扮與謝側妃有些相似,若是沒有謝側妃珠玉在前,想必殿下見了定會喜歡。”
吳月瑤臉色一沉,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有她謝若暻在,自己便入不得太子的眼嗎?不過轉念一想,又何嘗不是如此。
還不待吳月瑤多想,堂外便傳來通稟:“太子,太子妃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