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夫人力能扛鼎
顏悅今日一大早便來了將軍府,連早膳都是陪著謝老太君一起用的,好不容易將人等到,自是歡喜,結果一側頭就看到了弱柳扶風的單子寅。
當即臉就沉了下來。
鐵男敏感地察覺到了兩人間的暗濤洶湧。
這位顏姑娘與單子寅若是青梅竹馬,想必感情是十分要好的,為何她會一看到單子寅就黑臉?
除了被辜負,找不到更合理的理由了啊!
為何會被辜負?
那肯定是因為單子寅忽然被陛下賜婚了啊!
賜婚給誰了啊?
迎程程啊!
鐵男看著又親親熱熱拉著迎程程去一邊落座的顏悅,沒忍住抖了一下。
“姑姑、姑娘……”
姑娘你小心啊!你身邊那位可是記恨你搶了她男人的小青梅啊!
但迎程程根本沒聽到鐵男的呼喚,正在回答顏悅的問題:“他能欺負我什麼?身子那麼弱,我都怕走路快些,就能把他給累死。”
單子寅也在一旁搭腔:“程程待我極好,隻是迎府上下,不是擅長生意計算,便是精通打理家事,各個都能替程程分擔,隻有我閒著,幫不到她一點兒……”
單子寅看向迎程程:“程程你不會生我氣吧?”
迎程程根本沒聽出任何言外之意,直接回答道:“這有何好氣的。”
單子寅含情脈脈地看著她:“我就知道程程心疼我……”
一旁的顏悅冷冷開口打斷他:“你可還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
“我養的那株蘭花進將軍府一年紀念日?”單子寅說了個笑話,把自己給逗樂了,隨後才說,“今日不是程程陪我回門的日子嗎?你糊塗了?”
顏悅冷哼了一聲:“知道是回門之日,還將程程晾在這許久,方才她憑一己之力破陣之時,你在哪兒?”
鐵男心裡一驚,好一招挑撥離間!這是明晃晃在點她家姑娘,姑爺沒將她放在心上啊!
但顏悅這招恐怕是要落空了,她家姑娘根本就不想在破陣時,被人打擾啊!
果然,迎程程立即開口道:“他身子弱,我又酷愛這些,我一人能應付得來。”
顏悅被噎住,單子寅仿佛就愛看她這樣,還笑眯眯地說:“我夫人力能扛鼎,日後我還仰仗著她來照顧我呢。”
“男子漢大丈夫,說這些話,你還真是好意思!”
“男子又如何?男子必須頂天立地,護家中妻兒老小,女子必須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宅中操持家事,侍奉姑嫂,這都是世俗偏見,”單子寅看著顏悅,“我與程程偏要打破這偏見,你可能理解?”
顏悅微微眯了眯眼,側頭看向迎程程,再開口時語氣都有些受傷:“迎姐姐,男女有彆,男子天生氣力足,女子天生韌性強,本就各有優勢,偏被他這樣一說,倒顯得是我瞧不起咱們女子似的……”
她越說語氣越是委屈,到最後甚至要落下淚來。
這下把迎程程給急壞了,她慌忙去安慰:“單子寅他不是這意思!”
她說著還橫了一眼單子寅,用眼神示意他:趕緊哄啊,你惹哭的憑什麼要我收拾爛攤子?
於是單子寅隻好歎了口氣,上前輕撫顏悅後背:“彆哭了顏悅妹妹,你哭得子寅哥哥心都疼了……”
呸!
你們這還親熱上了!
竟然還設計讓我們姑娘親口要求你去哄她!
太奸詐狡猾了!
鐵男一扭頭看向她家姑娘,竟然還一副老懷安慰的神情。
鐵男的天都要塌了。
好在這時候,謝太君終於開口發話:“迎丫頭,你那杯孫媳婦茶,還要讓老身等多久?”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顏悅首先起身,從丫鬟手中接過茶盞,親自遞給迎程程:“迎姐姐,奉茶吧。”
單子寅病歪歪地被玉樞攙扶著過來跪下,還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幸虧迎程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單子寅跪穩後,還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然後就是夫妻兩個一同給謝太君敬茶。
謝太君先喝了迎程程奉上來的這杯,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缺了半角的玉佩遞給她:“將軍府不比你們迎府富貴,也拿不出多貴重之物,這枚玉佩給你,也算是老身一點心意。”
單子寅在一旁搭腔:“祖母這可是把壓箱底的寶物都拿出來了,你可得收好。”
鐵男瞧著,那也不是什麼值錢之物,可見將軍府的確不寬裕。
迎程程打小就敬重單將軍,如今祖母賜玉,她雖然不是那種見錢眼開、千恩萬謝的性子,但也小心翼翼將東西收入懷中,然後鄭重朝謝太君磕了個頭:“多謝太君。”
單子寅在一旁提醒:“該改口了。”
但迎程程並沒有理他,而是又重複了一句:“多謝太君。”
謝太君也沒有在意,抬手讓她起來。
單子寅在一旁直接跪著趴到謝太君腿上去:“祖母,我的呢?”
“祖母沒什麼能給你的了,”謝太君在他伸過來的手心裡輕敲了一下,“如今也是成了家的人,祖母惟願你一世安穩,事事順遂。”
一世安穩,事事順遂。
好奢侈的心願,尤其是對生在將軍府的男子來說。
單子寅還跟謝太君撒嬌:“祖母可彆小瞧了我,一世安穩不難,事事順遂之人也多,我才不要如此庸碌,過完一生。”
喲,他口氣還不小。
迎程程還沒來得及開口,顏悅先不高興了:“你可知伯父一生戎馬,能一世安穩是多大的奢望?”
單子寅仍舊是笑模樣,可眼底卻無半分笑意:“他這一生,不負天下,唯負我娘,男子漢大丈夫,若能馬革裹屍還,也算死得其所,犧牲家中妻兒,算得上什麼英雄?”
大廳裡頓時鴉雀無聲起來。
唯一有反應的竟然是迎程程。
她直接跳起來:“單老將軍七尺之軀,許國難許卿,他戍邊多年,不也沒能在太君膝下承歡?自古忠孝難兩全!”
“說得好!”顏悅撫掌相和,“將才忠君報國,庸才承歡膝下……”
“我便是庸才,那又如何?”
單子寅風度卓絕,即使是如今麵色受傷,也是十分的賞心悅目。
迎程程聳了聳肩:“不如何,這世間最忌諱庸才自詡為天才,你肯自認庸才已是難得。”
單子寅倏地一下站起來,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件來,抖落一揚:“且讓你瞧瞧,如此手藝,是否庸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