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川親自來抄葉家本就令人矚目,他穿過人群走到一輛馬車旁後,一身的冷煞之氣突然變得柔和,甚至有了淡淡的笑意,圍觀的百姓不由得伸長了脖子張望,想要看清這車上坐的究竟是男是女。
聽到眾人的竊竊私語,薑媚臉上熱意更甚,她知道裴景川是故意的,橫了他一眼說:“裴大人的恭喜我收到了,我還有事,裴大人可以放我走了嗎?”
確定他的心意之後,薑媚在裴景川麵前越發自在隨意了。
裴景川很喜歡她這樣鮮活靈動的模樣,沒再逗她,溫聲道:“縣主之命,本官自然是要遵從的。”
說完收回手,任由簾子垂落。
薑媚愣了一下,而後把臉埋進手掌。
裴景川帶著官稱說要遵從,就好像她剛剛行使縣主的權力給他下了令。
等薑媚的馬車轉過街角,裴景川才回到葉家眾人麵前。
麵對葉家眾人,他的臉又冷了下去,好像剛剛溫和含笑的人根本不是他。
葉青鸞一直盯著裴景川,剛剛隔得遠,她並未看清馬車裡的人是誰,卻莫名覺得那就是薑媚。
這麼多年,除了薑媚,她就沒見過裴景川對彆的女子好過。
葉青鸞忍不住開口:“裴大人這樣明目張膽地公報私仇,就不怕給裴家的列祖列宗蒙羞嗎?”
葉青鸞還不知道葉青行被抓,光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溫婉高貴的葉六小姐淪為階下囚就已經讓她覺得天塌了。
剛剛薑媚肯定是故意來看她笑話的,她恨死薑媚和裴景川了。
葉青鸞高聲發問,整個人雖然柔弱,腰背卻挺得筆直,瞧著挺有風骨的。
葉家眾人皆止了哭,眼巴巴地看向裴景川。
裴景川沒有看葉青鸞,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等手下的人把葉家財物都清點完畢,直接命令:“帶走!”
——
薑媚一路上都很高興,她本想到今晚跟大家一起好好慶祝一下,誰知剛下馬車,一個人影就尖叫著衝出來:“賤人,你害死了我兒子,我要你給我兒償命!”
薑媚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車夫反應極快地將人摁在地上。
“薑媚,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掙脫不了,婦人隻能高聲尖叫,她頭發蓬亂、兩眼血紅,神情瘋魔,恨不得吃薑媚的肉喝薑媚的血。
清檀和院中小廝聽到動靜,立刻衝出來護著薑媚。
“姑娘沒事吧?”
薑媚搖搖頭,盯著婦人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她是劉氏。
周鴻遠死了?
薑媚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葉青行在路上都遇到了三次暗殺,周鴻遠牽連其中又怎麼可能活命呢?
“你兒子不是我害死的。”
薑媚柔聲回答,劉氏根本聽不進去,尖聲道:“就是你害死的,我兒苦讀多年,好不容易考中榜眼,若不是你這個掃把星故意害他,他應該青雲直上的,怎可能被貶到薊州那種鬼地方還丟了性命?”
劉氏這輩子所有的指望都在周鴻遠身上,得罪裴景川後,為了給周鴻遠鋪路,她不惜逼著周嵐委身於李海山那個老東西。
李海山原本已經同意了,隻要周嵐生下兒子,他就會向陛下舉薦,把周鴻遠調回瀚京進戶部做官,
有李海山這個準姐夫幫襯著,周鴻遠的前途肯定會一片坦蕩的。
可周嵐現在被毀了,周鴻遠也死了,劉氏怎能不瘋?
恨意滔天,劉氏拚命掙紮,車夫連同兩個小廝都有些摁不住她。
薑媚並不害怕劉氏,見她這副瘋癲模樣隻覺得可悲。
她想走過去跟劉氏說幾句話,剛踏出一步,就被清檀攔住:“她看上去不太正常,姑娘還是彆過去了,直接將她扭送官府吧。”
“無妨,我隻說幾句話。”
看著薑媚朝自己走近,劉氏起不了身,便朝她吐起口水,不停詛咒:“你以為我兒死了你就能過上好日子嗎,像你這樣的賤人一定會短命折壽下地獄的,永生永世都入不了輪回,隻能在地獄裡贖罪!”
隔著兩三步的距離,薑媚站定,憐憫地看著劉氏:“真正害他的人是你,若真有地獄,也該是你下去陪他。”
“賤人,你敢咒我兒子?你還有沒有良心,當初若不是我兒子,你能活到現在嗎?”
聽到周鴻遠被咒下地獄,劉氏的心被刺痛,嗚嗚地哭嚎起來。
薑媚無動於衷,靜靜地看著她:“你應該也聽說了,葉家今日被抄了家,若不是你貪慕虛榮非要攀附葉家,他也不會卷入這場是非之中。”
若是劉氏真心把薑媚當成一家人看待,薑媚便不會與裴景川在祁州重逢,等周鴻遠中了榜眼,薑媚成了榜眼夫人,裴景川再怎麼舊情難忘也不可能強奪人妻,而薑媚為了避嫌,也會勸周鴻遠不要留在瀚京,去彆的地方赴任。
如此一來,他們完全可以躲開這場禍劫。
“你放屁……唔!”
劉氏想反駁,被車夫用東西堵了嘴。
“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事實都是如此,若不是你如此自私自利,也不至於落到無人送終的地步。”
無人送終四個字刺痛了劉氏,她恨不能用眼刀子把薑媚紮個萬箭穿心,薑媚卻不再看她,直接轉身進了院子。
車夫和小廝合力把她拉起來,劉氏還想鬨騰,被清檀狠狠扇了幾個巴掌:“我家公子早有吩咐,若有人敢叨擾姑娘清淨,絕不輕饒!既然你沒了一雙兒女得了失心瘋,為免日後胡亂傷人,以後就待在瘋人院彆出來了。”
聽到這話,劉氏才終於知道害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薑媚早就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劉氏瞪大眼睛不斷搖頭。
她沒有瘋,若是進了瘋人院,她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那她還怎麼找薑媚報仇?
“嗚嗚……”
劉氏落下淚來,她拚命哼叫,想讓薑媚出來饒了她這一次,車夫直接一掌將她劈暈丟進馬車帶走。
清檀回到院中,麵對薑媚仍是往日那副恭敬的姿態:“姑娘沒事吧,若是心情不好,奴婢可以陪姑娘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