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猜出他的目的嗎?他現在在做什麼?我們的眼睛還在嗎?”
會議室裡,昂熱冷冷開口。
蛇岐八家的會議室沒有卡塞爾學院的會議室龐大,主要是因為一般來說,蛇岐八家的大型會議都會在醒神寺召開,而一般小型的,局部的,就隻需要看情況選擇喊幾位家主。
頂多也就是八位家主全部喊來,所以會議室的麵積不需要太大。
而此刻,八位家主全來了,不僅如此,會議桌前,還做著卡塞爾學院的前任校長與副校長,以及一些老的仿佛剛從土裡挖出來的教授,這就讓會議室顯得有些擁擠。
上杉越坐在主位上,皺著眉,看著麵前的大屏幕,那是eva的投影,正反複播放著發現奧丁的那段視頻。
視頻裡,戴著麵具的男人那詭異的微笑仿佛在嘲諷會議桌上的所有人,那雙仿佛岩漿燃燒的眼睛,讓人無端覺得心頭發寒。
龍王的壓迫感縈繞在每個人的心底,哪怕驕傲如昂熱,也不得不承認,對於這種對手,自己更多的還是無力。
可是奧丁又是他必須殺死的人,他已經弄清楚了真相,當初如果不是奧丁把李霧月送到卡塞爾學院,悲劇也就不會發生。
更彆說他對龍王的仇恨,早已經深入骨髓了。
“海……夏彌同學還在那邊,不過沒有靠近,保持著相當的距離,沒有輕舉妄動。”上杉越回答。
“位置發給稚女了嗎?”源稚生皺眉問:“稚女怎麼說?”
上杉越猶豫了一下,如實回答:“沒聯係上稚女,是小暮接的電話,但她說稚女就在她身旁,稚女的意思是,先靜觀其變。”
瞬間整個會議室陷入了沉默,原本還存在的一些竊竊私語都安靜了下來,昂熱眉頭緊蹙,聲音聽不出情緒:“她是什麼想法?”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哪怕是源稚女的親父親和親哥哥,對於源稚女,其實都說不上有多少了解。
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看到源稚女了,自從那次分彆後,源稚女就和櫻井小暮離開了,隻知道她還在日本,其他音信全無。
已經繼承白王冠位的她,如果不想讓人發現她的蹤跡,那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人能找到她,所以上杉越乾脆不費那個勁。
但有一個問題就是,因為太久沒見麵,他們現在都不知道源稚女的想法。
作為他們能叫板龍王的底氣,也是他們唯一拿得出手的王炸,源稚女態度曖昧不明,連帶著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先保持監控吧。”上杉越歎了口氣,說:“等等稚女的消息,她不是那種不靠譜的人。”
說著,清了清嗓子,對著麵前的投影喊:“eva。”
光束從上而下,形成一道虛擬的女孩人影,女孩平靜的看著上杉越,聲音帶著淡淡的電流:“大家長。”
“可以連線夏彌嗎,我們需要知道她現在的情況。”
“收到。”eva沒什麼感情的應了一聲,片刻後畫麵顫動,夏彌那張精美無瑕的臉就出現在了屏幕上,朝著眾人眨眼睛,她的身後卻沒了風雪冰川,而是一片蔚藍的海。
上杉越皺起眉,還沒等他發問,夏彌就先主動開口了:“我能感覺到他在驅逐我,我怕打草驚蛇引發沒必要的動靜,就先離開了。”
“源稚女呢,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夏彌雖然是完全體龍王,但她很虛弱,而且很懂得規避風險,才不會魯莽的去和不知深淺的奧丁對碰,所以察覺到對方有驅趕的想法,立刻識趣的離開了,根本不會產生衝突。
但她的審時度勢,也讓蛇岐八家失去了可以掌控局勢的唯一眼睛。
畢竟除了夏彌,他們也沒彆的人能有這能耐靠近龍王,康斯坦丁倒也是龍王,但這小孩現在狀態還不如夏彌,連自己的軀體都沒有,顯然不合適。
“稚女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上杉越回答夏彌,沉著聲音說:“你自行判斷吧,需要支援嗎?”
“算了,你們來也隻是送死。”夏彌說:“我在邊緣徘徊看看,稚女有消息了再聯係我。”
說完,也不等眾人回應,直接掛斷了通訊。
自從身份暴露後,夏彌也懶得再裝陽光熱情好青年,傲慢算不上,但的確懶得多說。
上杉越歎了口氣,目光掃過桌上的眾人,緩緩詢問:“諸位有什麼看法嗎?”
“還能有什麼看法,我們又打不過奧丁。”副校長哼唧著,他拍著自己的啤酒肚,似乎有些吃撐了,說的話也不怎麼正經:“等消息唄,做後勤的不就這樣。”
不少人聽到他這話都皺了皺眉,坐在這裡的沒有一個不是驕傲的主,可是想反駁又發現無法反駁,在這種龍王級彆的戰爭中,他們確實不太夠格。
良久,才有人深深的歎了口氣,那是一位家主,他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還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所有人都知道大戰即將來臨,混血種甚至整個人類的結局究竟如何,也就看這幾天了。
說不緊張是假的,唯一能讓他們安心的,大概就隻有那到身影了,雖然不知道源稚女究竟在搞什麼,但眾人隻知道,她從未輸過。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心中唯一的底氣,此刻已經悄然來到了視頻裡的那座冰山旁。
始終在周圍盤旋的的夏彌並沒有察覺到源稚女的路過,就像之前說的,已經得到白王冠位的源稚女,如果真的想不被人發現,那這個世界上除了那位黑色至尊,大概誰也找不出她來。
哪怕是麵前這位偽至尊。
奧丁大概有很多形象,但他真實的麵貌,應該就是一個中年男人,看上去非但不威風凜凜,甚至還有些普通。
如果不是那個看著有些分量的麵具,大概是那種丟到人群裡也不會引人注意的家夥。
源稚女知道,在自己踏入這片雪原的時候,那個家夥就知道自己的到來了,可他卻始終沒有動作,直到源稚女緩緩登上冰山,來到他的麵前。
“你還是來了。”
低沉的聲音從麵具裡傳出,帶著微微的感慨和不加掩飾的篤定,就好像他清楚的知道,在自己出現後的某個時刻,源稚女會來到這裡,站到他的麵前來。
而且這個時刻絕對不會太久。
“你都邀請我了,我能不來嗎?”
源稚女同樣平靜的回答,猩紅色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就好像麵前不是她恨不得千刀萬剮的仇人,而是一個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你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奧丁說,“你打亂了我的很多計劃,上千年了,我布置了上千年,從來沒有人像你這般棘手,你是我最大的失誤。”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誇我?能得到你這麼高的評價,還真是很榮幸呢。”
源稚女嘴角微勾,露出了一個有些嘲諷的弧度:“不過我確實該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冷嘲熱諷,但奧丁似乎像是沒聽出來她的諷刺一般,點了點頭。
“你確實該謝謝我。”他說:“赫爾佐格太廢物了,他遠遠沒有你敏銳,而且你身上有我感興趣的東西,你的血統很奇怪,明明是個混血種,卻能走通進化之路。”
“是我對你產生了興趣,不然你不會活到現在。”
源稚女沉默,她去卡塞爾學院進修過,雖然成績很差,也沒上過幾節課,卻也知道一條定論。
那就是混血種,無論如何都不會變成純血龍族,因為人類的基因是無法徹底去除的,它會被龍族基因無限壓縮,但最後剩下的一點殘渣是無法消滅的,所以人類進化的儘頭是死侍,而不是龍族。
頂多就像原著中的楚子航那樣,有一位龍王的祝福,避免了血統失控變成死侍,但他也永遠不可能變成龍王。
源稚女卻打破了這個規則。
是因為她一開始就被白王選中,還是因為一些彆的原因,她心裡其實並不清楚,但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種種機緣缺一不可。
而奧丁的放縱,白王的扶持,都屬於種種機緣之一。
雖然奧丁和白王看上去都很後悔的樣子,但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後悔沒有任何意義,所以男人乾脆就沒提。
在奧丁打量她的時候,源稚女其實同樣也在打量奧丁。
男人看不出任何異樣,就像最普通的人類老人,可越是這樣,越說明他的提升有多大。
源稚女不清楚他如今的底細,所以不敢讓蛇岐八家的人一起參與圍剿,甚至連夏彌都沒有告訴,就是因為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們都太脆弱了。
但是她又不得不來,因為早已無路可退。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拚儘全力不留遺憾就好,剩下的交給天意。
見源稚女沒有說話,奧丁也不催促,隻是自顧自的說自己的:“這個世界的火已經被點燃,無論你還是我都不能將其熄滅。”
“我很欣賞你,並且誠摯的邀請你和我一起,以往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你的力量會幫助我度過諸神的黃昏,作為報答我會跟你分享這個世界。”
“雖然你曾經是人類,但你現在是尊貴的白王,我不會淩駕於你之上,我們是平等的,我們將共同……主宰整個世界!”
他的目光真摯,語氣甚至說得上溫柔,源稚女甚至覺得他的手隨時會伸過來拍拍自己的肩膀。
這大概是奧丁最有誠意的時刻,在他自認為已經勝券在握的情況下,高高在上的遞給源稚女這代表著合作的橄欖枝。
在他看來,源稚女就算不感恩戴德,也該和他一起共享世界,畢竟她已經沒有勝算了,聰明人都知道什麼叫及時止損,更何況,他並不認為自己和源稚女之間有什麼不可調和的仇恨。
他都可以原諒源稚女殺了自己的血親了,源稚女有什麼不能放下的?他好歹沒殺源稚女的血親,看他多大度。
可令他出乎意料的一幕發生了,源稚女低著頭,忽然笑了。
起初隻是嘴角微微上揚,慢慢的笑容越擴越大,最後她狂笑起來,滿頭銀白發絲在風雪裡狂舞,猩紅的眼睛裡,燃燒著不加掩飾的嘲弄。
“跟我合作?你也配?”
她睥睨著麵前的男人,姿態高傲,就仿佛生命在看卑微的螻蟻,臉上全是不屑:“你沒那個資格。”
“你的血親死於我手,你的計劃也毀於我手,你的所有謀劃,算計,全都被我破壞,可你卻在懇求跟我合作,奧丁,你就像那搖尾乞憐的狗。”
“而我,從來不與狗為伍。”
男人的臉色終於變了,那張始終保持著笑臉的詭異麵具緩緩沉下去,他冷冷的看著麵前的源稚女,忽然伸出了手。
天海之間忽然響起了馬蹄聲。
緩慢、沉重,每走一步都在震動海洋和天空,讓人以為那匹馬是頂天立地的。
長矛出現在男人的手心裡,八足的駿馬頂天而立,口鼻間發出雷鳴般的嘶吼,深藍色的大氅披在肩上、烏鴉徽記詭異而真實。
他從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變成了古老的王,變成了神話中的死神,帶著濃烈的衰朽氣息,從鎧甲之下散落出來的繃帶,就像是破碎的裹屍布。
那匹八足的駿馬是他的王座。他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靜靜地仰望天空。
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席卷而來,那是遠超他之前的力量,他確實變強大了,變得深不可測,源稚女眯起了眼睛,同時拔出了蜘蛛切和童子切。
白色的鱗片瞬間席卷她的全身,背後張開鋪天蓋地的翅膀,神聖的威壓出現在天地間。
兩人冷冷的對峙著,在源稚女揮刀前,奧丁冷笑道:
“你不是我的對手,你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你已經沒機會了。”
“是嗎。”源稚女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她一步踏出,天地陡然變色,烏雲密布,狂風呼嘯,周遭的溫度驟然下降。
她緩緩的抬起了刀,眼睛裡燃燒著火,一字一頓的開口: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