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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該叫什麼?”
電話那端傳來帶著裹挾著笑音的聲音,黑暗裡什麼都看不見,聽覺比任何時候都要敏感。
耳尖燙了下,她輕捏了下。
叫什麼。
他叫她好學生、乖乖女、嫂子、小公主,也會連名帶姓叫她沈青棠,變幻莫測,全憑他心情。
沈青棠不知道,怕自己又說了什麼,他還能說出彆的出來,隻丟下一句“你早點睡吧”就匆匆掛掉電話。
她拿掉耳機,被子蓋過脖頸,閉著眼,卻毫無睡意。
腦子裡有些亂。
那句“小公主”反反複複,不知疲倦在耳邊響起。
唉。
有些煩。
*
周日,周淇發信息約沈青棠一起看togp的正賽直播,國內是中午十二點開始。
她有些遲疑,一方麵是她看以往視頻都緊張的很,這種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的直播,更叫她喘不過氣來,她寧願等一個結果。
另一方麵,家裡有客人要來,是沈父生意場的朋友。
沈母有些重視,阿姨們從早就開始做起衛生,采購食材,又替沈青棠搭配好衣服跟首飾。
鏡子裡沈青棠心不在焉。
沈母察覺,問:“怎麼了?”
“媽,朋友有約,我能提前走嗎?”
“什麼時候?”
“十一點左右。”
沈母垂眼,在沈青棠身後係著項鏈,直到將項鏈係好,抬眼,眼角有藏不住的細紋,“什麼朋友比家裡還重要,嗯?”
手搭在單薄清瘦兩肩,聲音依舊溫柔。
“大學朋友,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不是嗎?”沈青棠語氣放軟,“媽,好不好?”
肩上的手忽然抽離。
沈母抬手關上飾品盒,低頭沒再看她,“沒什麼可說的,你也不小了,該懂事了。”
門推開又合上,力道不輕,發出不愉悅的聲響。
沈青棠垂眼,對結果並不意外,她隻能委婉回絕周淇。
隻是沈青棠沒想到,沈家一上午的嚴陣以待,要招待的那位商業朋友,是段家。
段啟文在他父母身後,抿唇極和煦的笑了下,好似以前那些事都從未發生過那般,叫她“青棠妹妹”。
“聽說青棠妹妹後來考上京大,可喜可賀,也不枉費你那時那麼用功念書。”
血液倒流,冰涼像是跗骨之蛆,惡心感的前奏竟是暈眩。
沈青棠抓著台階扶手,指甲不可抑製的陷入木頭裡也並未察覺,她臉色蒼白,像是瞬間脫水,她擱淺在岸,連擺尾的力氣都無。
“大度一些,棠棠。”
沈母摁壓著她的肩,紅唇揚起得體的笑,輕聲道:“都是過去的事了。”
沈青棠難以置信的看向沈母,母親的目光甚至都沒落在她身上,眼眶在瞬間通紅,她扭過頭,唇發顫,麵對著段啟文,謝謝兩個字,是從齒縫裡生硬擠出來。
段啟文雙手搭在身前,欣慰笑了笑,“來時還擔心青棠妹妹不肯跟我說一句話,看來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青棠妹妹還跟以前一樣。”
“可不是,還是小孩心性,因為我沒答應她跟朋友出去玩,現在還生我氣呢。”沈母莞爾一笑,招呼著客人落座。
“既然有約,就讓青棠去好了,跟朋友在,總比跟我們這些長輩在一起要自在。”段母笑。
“我說啟文跟你段伯伯伯母都會來,她自個兒就不去了,到底以前常去你們家玩,還記得以前的情誼。”
“這我信,青棠一向懂事乖巧。”
“……”
沒有人跟她說,甚至連段家都未曾兩過,兩家什麼時候又重新開始合作,或者從一開始,那件微不足道的事就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沈青棠自嘲地笑了下。
不說,是因為沒必要,她一慣會逆來順受。
她照例像往常一樣,麵上平靜,看起來真如沈母那句“大度一些”般,不僅大度,甚至像將那件事都遺忘得乾乾淨淨。
吃過飯,段啟文邀請沈青棠出去走走。
在兩家長輩目光注視下,她拿著紙巾摁了摁嘴角說好,起身,拿過外套穿上。
段啟文走在前麵,步調緩慢,腳步一轉,走向角落的位置,哪裡早已經種上常青灌木,冬天是有些灰敗的綠,修剪的乾淨整齊。
他停下來,抬頭往上看,嘴角往下扯了扯,“那隻狗是不是死在這的?”
“才幾個月大,那麼小一個,腦袋跟拳頭大似的,對誰都搖頭晃腦的。
“可惜了。”
段啟文閉眼,搖頭。
沈青棠依舊沒什麼表情,看著他,再沒有其他反應。
段啟文輕嘖一聲。
真的很好看。
是兩年後再見,依然會心癢的好看。
上次隻是在許今野照片模糊一瞥,這次是人在眼前,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
不同於高中時的清淡,眉眼要長開一些,五官更精致,挑剔不出任何缺點。
也不是沒有缺點,這時候裝雲淡風輕,讓他不是那麼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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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啟文拿出煙點上,狠吸一口後,惡意地朝她吹過煙霧,“那隻狗
叫什麼,你當時哭那麼傷心,好可憐,害我都想要給你買隻一模一樣的了。”
“你說你對一隻狗都那麼好,怎麼偏偏對我這麼狠,嗯?”
沈青棠呼吸著嗆人的煙味,手指微動,隻是依舊冷著臉,問:“你就想說這些?”
“敘敘舊,總要從以前一些事說起。”段啟文促狹的笑了笑,下一刻神色又端正幾分,問:“你跟許今野怎麼認識的?”
一個本該毫不相關的名字,忽然被重重提起。
沈青棠抬眼,眼底少不了驚詫,心底又很警惕,她掀唇,“同校而已,談不上認識。”
“不是吧。”
段啟文點掉一小截煙灰,皺了下眉,“難不成他都沒向你提起過。”
“提起什麼?”她問。
抽了半根的煙被咬在嘴邊,段啟文將衣擺從下往上拉,露出腰來,在左側的位置,布著手掌攤開大小的看起來有些時間的淤青,中心部分成了可怖的暗黑色。
他咬著眼,聲音有些含糊,“不止這,手臂上,背上都有,都是托許今野的福。”
“我總要好好謝謝他。”
沈青棠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陳塘撥來的那通電話,告訴她,再不來許今野就要將人打死了。
打的是誰,她沒問,許今野從來沒提起過。
段啟文將衣服放下來,拿掉煙,舔舐了下唇,“說起來挺有意思的,他這麼護著自己的未來嫂子,他哥知道了怎麼想?”
唇邊是晦暗莫名的笑。
“……”
段啟文還說了些什麼,沈青棠一概沒聽清楚,腦子裡一直在想,那天晚上許今野動手,是因為她。
為什麼呢?
手機震動一下,是周淇發來的消息。
【周淇】:許今野贏了,站點冠軍。
並發來一張照片,少年越過終線,賽車前輪離地,張揚的不可一世,連陽光都偏愛,落在左肩的光束,都異常耀眼。
而她又算什麼呢?
沈青棠阻止自己深想,怕不過是妄想。
再見段啟文,曾糾纏她許久的噩夢又重新卷土而來。
夢裡還是在家,昏天暗地,有大霧,陰森的像是墓地那樣肅殺,她穿著單薄的睡衣,推開門走向院子,走向那個角落。
她抬頭,頂樓上,一雙手伸出手,一小團黑影重重砸在地麵,小家夥並沒直接死去,眼睛裡濕潤有淚,朝著她哀求嗚咽。
隨隨。
它叫隨隨。
因為生下來時是兄弟姐妹裡體格最小的,生過病,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表姐送它送給,她取名隨隨。
希望它能伴隨自己一生。
下一刻,段啟文鬼魅一樣冒出來,咯咯笑了幾聲,伸出手將她狠狠壓在牆上,伸手撕扯她的衣服,單薄的衣料發出哀嚎般的裂錦聲。
她喊叫,喉嚨裡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眼淚止不住往外溢出來。
沈青棠驚愕,半夜驚醒,她呆坐在床上,驚出一聲冷汗。
她甚至不去想,眼淚就從眼尾無意識往下掉。
這噩夢,沈青棠連續做了一周。
她沒告訴沈母,誰也沒告訴,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就這樣硬生生熬著。
半夜驚醒就沒那麼容易睡著,沈青棠枯坐許久,打開壁燈,看手機才發現在十二點時,有一條消息。
【許今野】:回國了,見麵嗎?
她這一周渾渾噩噩過,才想起他比賽結束,已經回國。
現在已經是三點,他大概已經睡了。
不知道是處於什麼心裡,沈青棠頓了頓,還是敲字回:見麵。
下一秒。
【許今野】:現在?
【沈青棠】:好。
深夜三點,城市比任何時候都要寂靜。
在沈青棠前二十年裡,從未體驗過在半夜因為男生一條見麵訊息,就換上衣服,輕手輕腳從家裡溜出去,披星戴月,心臟鮮活跳動,因為害怕,或者其他,她倒並不覺得冷。
她呼出氣,冷霧一樣。
越到小區門口,心臟跳得越是厲害,她想過很多可能,她傻乎乎跑出去,在外麵等,不久後,收到許今野說太晚今天就不來的消息。
又或者,他發來那句“出來”後,就再無音訊,她一個人,從半夜等到天亮。
……
總之,都不是好結果。
小區是二十四小時的安保,門衛亭裡亮著光。
沈青棠放慢步子,硬著保安困惑的目光走出去,她繃著兩肩,緊緊抿著唇,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大膽。
然後,她看見。
許今野靠坐在招搖的紅色機車上,少年腿長,就散漫地曲著,微仰著下頜,那張清雋的臉半明半暗,輕抬著眼皮,唇邊扯了個笑。
“怕不怕?”他問。
“怕。”
睫毛顫了下,她輕聲道:“但看見你,又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