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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許今野說:“帶我們好學生見見世麵。”
見見,字麵意思,是指隻能看,喝酒、下樓去舞池跟人貼麵跳舞、被陌生男人搭訕……統統不在這裡麵。
沈青棠雙臂撐在身體兩側,回看著他,等他回答。
周淇唇畔藏著笑,玩味的目光掃過兩人之間,一個氣質嫻靜嬌弱,嚴格家教養出來的乖乖女,一個全身上下都是反骨,往那一坐撩動眼皮,侵略性跟壓迫感就滿溢。
莫名,感覺到有暗潮湧動。
看熱鬨嘛不嫌事大,她還嫌這把火燒得不夠旺。
“怎麼,下去玩還要被批準哦?”周淇偏頭,故意問,批準兩個字咬得重一點。
沈青棠紅著臉,啞然,一時不知道怎麼回。
嘩啦一聲,是牌麵上的籌碼被推開的聲音,許今野丟開手裡的牌,略偏過身,長腿還橫在那,輕嗤一聲,“人是我帶來的,好學生被你帶壞,我怎麼交代?”
交代,跟誰交代?
周淇忍不住心底翻白眼,帶人過來就不是帶壞了?這話他倒是說得出口。
“跳個舞而已,怎麼就帶壞了?”
“人弄丟了,我找你要?”
“……”
胖子笑了笑,“要不然一起下去玩,今天有專業的樂隊表演,聽聽歌跳跳舞挺好的。”
“我沒問題,在哪都是玩。”陳塘往後一靠,“正好青棠妹妹沒玩過,讓她體驗體驗也挺好。”
“行啊,玩會再上來也一樣,許哥怎麼說?”
“……”
沈青棠有些茫然,感覺自己像是被帶出來的小孩,現在大人正討論著要如何安頓自己。
“行啊,你們玩。”許今野忽然起身,傾過身,隨手拿過外套穿上,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散漫,“罷了,還是我受累帶小姑娘玩玩。”
手裡又多件外套,那是周淇剛掛上不久的,沈青棠的,他遞過去,“穿上,外麵沒裡麵那麼暖和。”
“是麼?”她下意識問。
許今野隨意瞥過,內搭裙包臀,坐下來時裙擺堪堪過大腿,她坐姿規矩,並攏著雙腿。
該瘦的地方是真瘦,該有肉的地方也一點不差。
“嗯,”他輕哼,“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好。”沈青棠重新穿上,不過不再像是來之前捂得緊緊的,神態比之前自然。
她站起來,“走吧。”
眼神很亮,看得出來是真想。
唇角勉強往上扯了下,許今野抬腿往外走,背影挺括,利落短發下,頸線修長流暢,往下隱入黑色衛衣裡。
目睹整個過程的周淇:“……”就無語。
以前覺得許今野是挺狗的,現在覺得是真他媽狗!
*
周淇等人下樓,都是混酒吧的常客,輕車熟路,選了卡座坐下,抬手,跟樓上的沈青棠打招呼。
身邊還有位少爺,垂著眼皮,並無表情。
“你們有沒有覺得許哥今天很反常?”周淇靠上卡座,問:“平時玩得比誰都開,今天從良了,張口閉口的不能把人給帶壞了。”
“他什麼樣,自個兒心裡是不是沒點數?”
胖子叫人送酒來,扭過來不以為然道:“不是吧,青棠妹妹的確太乖了,她跟我們不一樣,照顧點是應該的。”
“你懂個屁。”
陳塘低笑兩聲,點燃一根煙,捏在手指間,“他哪是心裡沒數,他那是心裡太有數。”
樓上。
沈青棠有些羨慕。
她沒想到許今野說要帶她玩玩,就是出包間,在一樓的走廊上過眼癮。
在剛才,她是跟著周淇,沒走幾步,又被人拎著後衣領拉回來,許今野抬了抬下頜,“這裡視野就很好,你想看,看多久都可以。”
“……”
不過總比待在包間,看無聊的愛情電影有意思。
進來時因為人多,沈青棠隻顧著跟上許今野,並沒注意到周圍的環境,隻留下人多、燈暗、音樂聲強勁的模糊印象。
她才發現這間酒吧的風格偏冷硬的機械風,迷幻的玫瑰紫與藍色霓虹燈光交織,賽博朋克,頹喪又曖昧。
分布在舞台跟角落的散台坐滿了人,推杯換盞間,姿態從容,聊得熱絡。
dj是位梳著拳頭發辮的高個女生,濃妝明豔,吊帶跟牛仔長褲,胸前起伏很可觀,肚臍眼上貼著顆亮鑽,隨著她的動作閃耀。
過了會,專業樂隊上場,主唱是卷發男生,深藍色針織帽被拉到眼皮,隻露出半張臉,一張嘴,嗓音就像是吞了煙般,低啞又富有磁性。
她不自覺地趴下去,手臂枕著下顎,少女側臉線條柔和乾淨,長睫卷翹,秀氣乖巧,看得入迷。
許今野背過身,他很早就混跡在這種場合內,並不能感同身受,他覺得渴,卻伸手去摸煙盒,碰到又抽回手,最後什麼也沒做,隻能搭著手,去看她。
越看越躁,他耐心本身就不多。
“沈青棠。”他側轉身,不耐煩叫她名字。
沒被聽見,對方並沒反應。
許今野俯身,距離一下子拉得很近,視線落在瓷白的耳朵時愣了片刻,下一刻清了清嗓,叫她,“沈青
棠。”
聲音近在耳邊,連帶著說話時的熱氣也一並吹來。
沈青棠毫無防備,本能地往後退,沒有預兆的撞進冷硬的懷裡,極淡的煙草味混著木質冷調香味,不難聞,甚至有些上癮。
還沒來得及退,一隻手臂撐在她的身側,仿佛隔絕出狹小獨立空間。
她正麵對著他,距離太近,低頭就能親上。
沈青棠慌得不行,腰部抵著金屬欄杆,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冷跟硌人。為了拉開距離,又隻能不住地往後抵。
呼吸亂掉了,大腦空白,連樂隊在唱什麼都聽不清,是靡靡之音,吟唱無人窺見暗處,肆意擁吻的戀人。
許今野隻是問:“看夠了嗎?”
“夠了,夠了!”腰部泛酸,她有些無措,避開他的視線,“你彆……彆靠這麼近。”
“這麼近就受不了了?”像是存心磨人神經,語速緩慢地很。
“嗯。”於唇齒間溢出的聲氣音。
許今野扯唇笑了下,“剛才是誰吵著要下樓去,你看到了,樓下舞池裡人貼著人,比這靠得可近多了。”
小姑娘經不住逗,雪白的麵皮紅透了。
“你這樣的……”
沈青棠抿抿唇,“我哪樣的?”
“兔子似的,一口一個。”嚇小孩一樣的語氣,裹挾著惱人的低笑。
“……”
下一秒,許今野已經抽開身,語氣正經幾分,“過來,教你玩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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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今野玩牌是跟老爺子學得,人老了,能打發時間的愛好並不多,老爺子最喜歡下棋跟打牌,紙牌麻將什麼都玩,閒暇之餘就教他,沒有彆的目的,單純缺人陪玩。
下去的人上來幾個,胖子跟陳塘在,周淇被一個長相斯文的小哥搭訕,兩個人聊得有來有回,他們就不在那發電礙眼,回來一塊玩牌。
許今野不上桌,隻負責教。
桌麵上的籌碼堆成小山,是他之前贏下的,他讓她隨便玩隨便輸,消遣的遊戲不要有什麼負擔。
沈青棠點頭,還是免不了緊張,集中注意力,聽胖子講規則。
一副撲克留下52張,從開始每個人分得六張牌,兩張作為明牌翻開,四張作為暗牌保留,然後輪番抽牌,抽來的牌可替換現有的牌,也可以棄牌丟出去。留下的牌要作為明牌。
撲克a、j、q點數為1分,撲克k為0分,撲克2可以減去兩分,撲克3到10的分數對應數字。
抽牌結束,清算現有牌麵的點數,點數最低者勝。
很冷門的撲克玩法。
“看牌,記好數字,選兩張作為明牌,”規則一下子太多,她記不清,許今野俯下身教她。
屬於他的氣息籠罩過來,她緩緩呼吸,耳根滾燙。
因為室內,外套再一次被脫下掛上衣帽架,她繃著兩肩,後背貼著堅實的肩膀,衣料單薄,他的溫度透過來,烘烤著她,她總不能很好的集中注意力。
“抽牌。”許今野點了下牌麵,骨節分明,指甲修剪整齊乾淨。
沈青棠閉了下眼,驅逐雜念,緩緩抽牌,是張梅花10,最大的點數,都說新人手氣好,到她這就失靈了。
許今野也笑,“手氣挺臭。”
捏著牌的手已經懸到半空,沈青棠還是習慣性仰頭先問:“不要吧?”
語氣還有些不確定,因為早前她拿到方塊7,他讓她先留下來,她不太懂,但還是留下來。
“嗯。”
許今野輕扣了下桌麵。
最後清點,沈青棠掰著指頭算了一遍,“八分。”
“這是贏了?”她偏過腦袋,有些意外,有些驚喜。
“還行,不算笨。”
許今野直起身,勾唇,還算滿意的笑了下,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長腿往前伸,無可避免碰到她的,在晃神,又聽他道:“其實不難,再玩一局?”
沈青棠喉頭發緊,點了下頭。
胖子跟陳塘對視一眼,有種宿命感,無論樓下樓上好像都逃不過發電發光的命。
*
周淇上來時,許今野不在,中途有電話打來,是車隊教練打來的,酒吧裡太吵,他去了外麵。
沈青棠也從牌桌上下來,拿著手機,給蔣清回消息。
蔣清問她會回來嗎,什麼時候回來?
周淇在她旁邊坐下,伸了個懶腰,“現在男生都這麼能說嗎?想睡就是想睡,聊詩詞歌賦真的就大可不必了。”
聽得人都困了。
沈青棠笑笑,“還挺文藝。”
“是做作,”周淇糾正,看臉分明還行,張嘴就倒儘胃口,她不以為意,問:“想喝什麼?”
“果汁吧。”
周淇扭著腰貼過來,湊到她耳邊,“管你的人都不在,你就不想試試彆的東西?”
跟周淇比,沈青棠就像個乖寶寶,眨了下眼,問:“什麼彆的東西?”
片刻後。
服務員端著酒盤,推門進來。
周淇將其中一杯放在她身前,“這是你的。”
“這也是酒嗎?”沈青棠問。
擺在眼前的隻冰川紋玻璃杯,第一眼更像是氣泡水,杯壁冒著層薄薄的水霧,又用著薄荷
葉,青檸片裝點,從表麵看更像是普通的夏日飲品。
“莫吉托,是朗姆調酒,這裡麵加了薄荷,青檸汁,蘇打水跟糖,中和了朗姆酒的烈,喝起來有薄荷的爽口,很適合你這種新手嘗試。”
“嘗嘗看。”周淇交疊著長腿,示意地點了點下巴。
沈青棠端起杯子,還沒喝就已經聞到薄荷跟青檸的清新味道,混雜著淡淡的酒味。
她嘗了第一口,意料之外的清爽。
微甜,酒的味道反而很淡。
“好喝嗎?”周淇好奇問。
沈青棠點點頭。
周淇笑得有些得逞,“你酒量還挺好,剛開始碰酒的人都受不了酒精的烈。”
沈青棠捧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
記憶裡,有跟這一樣的味道。
大概是春節後,去外公外婆家,在她十來歲左右,一大家吃過飯去客廳閒聊,阿姨還沒沒得及收拾桌麵,她偷偷爬上外公坐的位置,出於好奇,喝掉外公剩下的酒,擔心被發現喝得急,一大口順著喉嚨滑進去。
喉嚨,胃裡,像是燒起來般,她不敢跟家裡人說,從椅子爬下來,天旋地轉,走起路來歪歪扭扭。
父母找到她時,天已經黑了,看見全身都泛著醉紅的她哭笑不得。
“還好,不燒,”沈父抱起她,抬手貼著她的額頭,又問:“棠棠,難受嗎?”
沈母靠過來,好氣又好笑,“小饞貓,什麼都敢喝,也不知道像誰?”
沈父笑,“我女兒像誰?你啊,指桑罵槐。”
一家人難得的溫情時刻。
沈青棠抿唇笑了下,腦袋有些沉,她便偏過頭,閉著眼,昏昏欲睡,偶爾舌頭舔舐下唇角,有些回味。
周淇才反應過來,完了,這是喝醉了。
還沒想到怎麼跟許今野交代,包間門被推開,他已經抬腳進來。
她隻好尷尬的擠出笑,“回來了啊。”
許今野沒看她,視線落在沙發一角,瞥到白皙的皮膚上泛著不正常的紅,太陽穴青筋突突地跳。
“不解釋一下?”
漆黑視線迫人地壓下來。
“喝得是莫吉托。”周淇忐忑回答。
許今野輕嗤,“莫吉托最多十度,能醉成這樣?”
周淇弱弱地舉起手,立起了三根手指頭,“喝了三杯。”
沈青棠嘗完說挺好喝,跟汽水一樣。
她大方表示要是覺得好喝就再來一杯,一杯再一杯,三杯下肚,酒勁上來了,人就成這樣了。
“不過也還好,她醉了也挺乖的,不吵也不鬨,就是她這樣能送回宿舍嗎?”
說到後麵,在那份壓迫感下,聲音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