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學嗎?
沈青棠怔愣好幾秒,結結巴巴問:“學……學什麼?”
那種罪惡感又出來了。
許今野還不知道自己良心尚存,在麵對她時,尤其多。
他笑了,笑聲從胸腔裡發出震顫,低沉得很。
半夜的街道空的很,人跟車都少,寂靜的環境裡,稍有聲音就被無限放大。
酒吧門口出來一撥人,勾肩搭背,有人喝醉,嘴裡胡言亂語,吵嚷著還要回去繼續喝。
那群人走過來。
沈青棠沒來過這樣的場合,低下頭,睡褲下的是鞋麵乾淨的運動鞋。
對比從酒吧出來女生的穿搭,她的水果圖案的睡衣,像是從童裝店買來的。
她有些懊惱,怎麼穿成這樣子就出門了。
“沒喝儘興,要不然再轉個場?我請客吃宵夜。”
“不去了,明天還要上班呢,要被辭了,你養我啊?”
“……”
聲音越來近,她頭埋得越來越低。
忽然撩下一片陰影,帶著淡淡煙味的外套蓋住她的頭,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愣了好一會,那群人的聲音從身邊擦過,落在身後。
她費力的從外套裡扒拉出來,那群人已經走遠。
“穿上,晚上挺冷。”
衣服給了她,許今野隻剩下裡麵的短袖。
“不用,你也會冷。”說著就要將衣服換給他。
許今野撩了下眼皮,道:“男人抗凍,”
“餓不餓,帶你吃點東西。”
“這裡麵嗎?”沈青棠瞥見不停閃爍的霓虹燈,門是關著的,有人在外麵守著,抽著煙,煙霧繚繞,那裡麵是她從未打開的潘多拉魔盒。
所以問話的語氣是自己沒意識到的緊張,以及更多是……好奇。
像是草原結束冬季後,從洞口探頭探腦的兔子,眼裡懵懂,打量著眼前的世界。
“倒想得美。”
許今野輕嗤一聲,“隔壁有家餛飩麵館。”
“半夜餛飩麵館也開嗎?”
這語氣,聽著像是失望了。
“開。”嗓音裡裹挾著稀薄的笑意。
在酒吧往前的位置,一家不是很起眼,冒著煙火氣的小店是真的還開著。
店裡隻支著八張桌子,空著幾張。
許今野的外套尺寸,對她來說大的過分,她套在外麵,輕易就將整個人罩住。
“吃什麼?”
他問。
沈青棠不餓,也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但還是點了份小餛飩,特意要了小份。
許今野點了一份麵。
他像是真餓了,低頭,直到一碗麵見底。
沈青棠一直注意到他手背骨節的血液,很難忽視,在冷白色的反襯下,紅色異常醒目。
都流血了,應該很嚴重。
電話裡語氣很急促,說她不來會人就被打死了。
為什麼會打給她,跟她有什麼關係?
其實她應該有很多疑問,但來時隻擔心許今野,見了他就被他牽引著走,有些話,她一直沒機會問出口。
“這是濕巾,擦一下吧。”沈青棠打開包,從裡麵拿出濕巾遞過去。
在進店時,老板在看到時神情就有些微妙,不過都開在酒吧門口,估計見得多了,也沒說什麼。
許今野拿過來,抬起手,從指間到手腕的位置,擦拭了一遍,動作很慢,是他一慣的懶散。
沈青棠看了片刻,輕聲問:“為什麼會動手?”
“沒原因,突然想了。”
不能抽煙,他摸出打火機,“哢噠”一聲,眼底有笑意,“現在才想起問?”
“一直想問的。”沈青棠道。
“連為什麼打架都不知道,你都敢來?”
許今野眯著眼,唇角還是那點笑意,“沈青棠,你真的沒表麵上看起來那麼乖。”
真正的乖乖女,這時候應該在學校裡,在十一點熄燈後睡覺,而不是出現在這裡,穿著睡衣,用純良無害的目光看著他。
他今天叫自己的名字實在太多次。
沈青棠攪動著沒吃完的餛飩,神情有些慌,“那是因為有人打電話,我沒辦法坐視不理。”
“你這什麼時候成了警務中心?”
“我不知道。”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會給我打電話?”
“也會想,是不是,跟我有關?”
心裡話全說出來,說完開始懊悔,這話聽起來未免有些自作多情。
好學生,道德感總是超過尋常人。
許今野瞥見她泛紅的臉,輕靠上椅子,沒答她的話,隻輕扣了下桌麵,道:“吃完送你回去。”
“好。”
沈青棠也意識到剛才有些失態,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過同學而已,難道還真會因為自己動手?
她挽過耳邊的碎發,慢條斯理吃著剩下的小餛飩。
許今野的電話在響。
他沒接,掛掉幾個後,就安靜了。
沈青棠眼皮跳了跳,應該是打架有關,但他眉眼散漫,仿佛無事發生。
她克製自己繼續往下想,有些事,該點到即止的。
回去時,宿舍已經
到門禁,宿管阿姨已經鎖上門。
大一時,蔣清就因為參加社團聚會過了門禁點,回來時隻好叫阿姨給開下門。
但任誰睡後被叫醒都不樂意,阿姨不僅沒開門,還將她狠罵了一頓。
被逼無奈,她跟社團其他姑娘在學校附近開了一間房。
阿姨鐵麵無私的形象深入人心,她們宿舍的人再也沒抱過僥幸心理。
但現在。
餘光瞥到身後的挺括身影,她隻能硬著頭皮去叫阿姨。
“阿姨,能不能開開門。”
“阿姨您在嗎?能麻煩您開一下門嗎?”
“……”
沒人回應。
身後響起輕嗤聲,許今野聽著她細弱蚊吟還挺有禮貌的聲音笑了下,“你這是想叫醒阿姨,還是不想?”
“想。”
肯定想啊。
沈青棠本來就紅著臉,因為他這一句調侃,更紅了。
“嗯,加油。”語調疏懶。
沈青棠深吸口氣,靠近窗戶邊一些,道:“阿姨,阿姨您好,麻煩您開一下門好嗎?”
“阿姨,阿姨。”
“……”
“不開,過了門禁就鎖門,這是學校的規矩,你們這些學生一個個的,都不拿校規當回事,給你們一次教訓也好。”
阿姨的聲音從房間裡穿出來。
“對不起阿姨,我是因為真有事耽誤了,您能不能開一下。”
“叫開門的哪個都是這麼說的,不開,你不用再這麼浪費時間了。”阿姨語氣極為堅定。
“……”
沈青棠有些無措。
“走吧。”許今野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沈青棠轉過身,有些呆呆地問:“去哪?”
“還能去哪,帶你開房,是不是跟你說過了,過門禁就進不去了,你彆打擾阿姨休息了。”
許今野聲音不輕不重,低頭看她,語氣輕哄。
“……開房?”
沈青棠臉很燙,實際上哪裡都很燙,她快要分不清楚。
許今野扯了下唇,“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我知道你一個人害怕,也不安全,我就在那陪著你。”
“……”沈青棠睜著眼,連話都顧不得說了。
“酒店比宿舍好,安靜舒服,就隻有我們兩個,你想做什麼都行。”許今野靠近一步。
沈青棠就往後退,搖了搖頭,“我不想做什麼。”
“是嗎?”
許今野低笑了聲,“我想,你陪著我就好,不會讓你無聊的。”
“……”
她開始聽不懂。
“你放心,今天晚上會很難忘。”許今野咬著散漫的語調,一字一句,吐詞格外清晰。
“不,不,不用了……”
又變成小結巴了。
他看著沈青棠紅著臉,不僅臉,連纖細雪白的脖頸都透著粉意,被緊緊捏著的包帶在指腹揉捏下已經變形,指腹抵著的位置,泛著白。
這時候倒知道怕了。
穿著睡衣就跑出來找他的時候倒是不怕。
“說出來,你回不去全是因為我,所以你不用跟我客氣。”許今野慢條斯理繼續道:“明天早上你要是有課,我送你。”
語調清緩,像是誘哄。
宿舍阿姨的燈忽然亮起,橘黃色的光,透過泛舊的玻璃。
沈青棠注意到,才明白許今野剛才是故意說給宿管阿姨聽的,有點壞,她想。
許今野:“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尊重你,你要是不同意就不做。”
做什麼?
沈青棠:“……”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聽著他放浪的用詞,還是忍不住紅了耳朵。
“真的嗎?”沈青棠輕聲問,“你會不會又騙我?”
她攥著手,緊張又心虛,手心裡冒出層薄薄的汗,她真的很不擅長做這種事。
“考慮好了嗎?”
“阿姨已經睡了,不會給你開門。”
沈青棠睫毛顫了顫,“那你保證,保證不會胡來。”
“好好好,我保證。”浪蕩的語氣,怎麼聽都不像是真的。
“……”
許今野垂眸瞥著粉透的脖頸,啞然失笑,帶壞乖乖女的感覺,比想象中要罪惡的多。
房間裡響起踩著拖鞋腳步聲。
沈青棠睜大眼聽著,感覺到希望,忍不住朝著許今野笑,眼底分明再說:好像真的有用。
像個剛學到點東西就忍不住雀躍的小徒弟。
沈青棠吞咽了下,再次抿了抿唇,比剛才要自然些,“我相信你,那我們……走吧。”
說完,杏眸睜得圓潤,屏著呼吸等著結果,神情鮮活。
許今野就那麼看著她,有什麼東西洶湧,他分辨不清。
“等等等,我開門,但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阿姨的聲音匆匆響起,跟著的是房間門打開的聲音。
“念你是個小姑娘,這麼晚了,一個人在外麵很不安全!”
很不安全四個字咬得很重,意有所指。
阿姨拿著鑰匙在開鎖,視線盯著這邊,盯著許今野的方向,目光不善,拿他當騙女孩子開房的渣男。
沈青棠乖乖低頭跟阿姨道謝。
“快點!”阿姨催得很急。
“我先走了!”沈青棠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遞還給他。
樓下隻留著一盞燈,眼廓在昏暗光線裡,愈加深邃,睨著她時,鬆散慵懶。
她失神片刻,連謝謝都忘了講。
輕嗤聲從喉嚨裡溢出來,許今野壓著聲,問:“怎麼,真想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