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盛滿星光,月光在木橋上灑下雪白的霜。溪水倒映著岸邊的篝火,仲夏夜的風從很遠的山嵐吹來,帶著盛夏特有的青草味。
沈歸靈烤出來的蝦又鮮又美味,薑花衫和傅綏爾各自分到了一個比臉還大的蝦鉗。
傅綏爾原本還鬨彆扭不肯吃,但最終還是沒能抵抗美食的誘惑拿起了刀叉,為了防止大家笑話,還煞有介事點著蝦鉗強行解釋。
“這隻蝦可是我找到的,我的功勞最大。”
沈莊哈哈大笑,摸了摸傅綏爾的頭,“爺爺可看見了,那麼大的泥潭你說跳就跳,勇氣可嘉。”
“那是。”傅綏爾仰著頭,眼睛卻不由自主瞥向一旁的薑花衫。
此刻,薑花衫正端著餐盤躺在竹椅上望著夜色出神,如果不是親身經曆,誰會相信這麼美好的夜竟然隻是某場劇情裡的背景板。
所以,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劇情裡傀儡嗎?
“哎,這該死的孤獨感。”她幽幽歎息了一聲,拿著盤子往旁邊一伸,“沈歸靈,再給我剝點小龍蝦。”
“……”沈歸靈看著旁邊堆積如山的蝦殼,將新剝好的一盤蝦肉遞進她手裡,“少吃點,擔心積食。”
這已經是第五盤了,他這輩子都沒剝過這麼多蝦。
薑花衫抬頭,一臉無辜看著他,嘴巴貼著瓷碟一口吸溜一個,不到一分鐘就把一碟蝦尾乾完了。
嗯,夏天的小龍蝦就是肥美。
沈歸靈,“……”
“小花兒。”沈莊也看出了薑花衫是故意作弄沈歸靈,無奈瞪了她一眼。
薑花衫默默放下餐盤,轉頭扯過紙巾擦嘴巴,“我吃飽了。”
沈歸靈點頭,轉過身收拾桌麵上的蝦尾殼。沈莊看在眼裡,朝沈執使了個眼色,沈執會意,立馬上前接過沈歸靈手裡的活。
“阿靈少爺,還是我來吧。”
沈歸靈點頭,安靜坐回餐椅邊。
這孩子,性格怎麼這麼好?
老爺子看著心疼,將自己碗裡的蝦肉推到沈歸靈麵前,“辛苦一晚上了,來!嘗嘗自己的手藝。”
沈歸靈搖頭,“不用了爺爺,您自己吃,我不餓。”
沈莊皺眉,“一晚上不吃東西怎麼能不餓?聽話。”
沈歸靈盯著餐盤裡的蝦肉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接受了沈莊的好意,“謝謝爺爺。”
薑花衫目光微定,轉頭給倒了杯水遞上前,“沈歸靈,喝點熱水。”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沈歸靈盯著眼前的水,遲疑的時間明顯比那盤蝦還長。
沈莊敲了敲桌麵,看似嚴肅實則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寵溺,“沒大沒小,阿靈大你三歲,你該叫聲哥哥。”
薑花衫沒由來打了個寒顫,成年人怎麼能叫小孩兒哥?忽然,她眼睛一亮,腦子裡冒出一個梗,沈歸靈可不就是小孩哥?
薑花衫釋然,“小……阿靈哥哥,喝水。”
沈歸靈眼皮跳了跳,表情淡定接過水杯,難道這水裡有毒?
“好,好!這就對了!”沈莊倍感欣慰,轉頭看向傅綏爾,“綏爾,你也是。以後不準對阿靈沒大沒小,要叫哥哥,知道嗎”
傅綏爾一臉不樂意,但沈莊難得這麼高興她也不想掃興隻能悶頭應下。
都怪薑花衫,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沒原則,剛跟她鬨掰就跟沈歸靈套近乎。
“哼!”傅綏爾扔了刀叉狠狠瞪向薑花衫。
原以為薑花衫會被她激怒瞪回來,可是這叛徒一點反應都沒有,單手托腮,兩眼發光盯著沈歸靈看,隻要他杯子沒水就給續上,殷勤的不得了。
傅綏爾越看越氣,在心裡暗罵,沒骨氣!牆頭草!說不上哪裡彆扭,她現在寧願薑花衫過來跟她打一架也好過被當空氣忽視。
月光落進溪澗,這一場聯絡感情的宿營之夜終於落下帷幕。
沈莊領著薑花衫回沁園,沈執送傅綏爾,沈歸靈獨自一人回了冬園。
剛進屋,趙平就笑著迎了上來,“阿靈少爺,小廚房給您備了瑤柱山藥粥。”
沈歸靈腳步一頓,眼瞼微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趙平看出了他的遲疑,立馬解釋,“在您沒有回來之前沈管家就打電話來交代過了,說您晚餐可能沒有吃飽,讓我們給您準備些容易消化的食物。”
沈歸靈表情溫和,“那就麻煩你了,我先去洗澡,過會兒把粥端進來吧。”
趙平應下,沈歸靈直接回房。剛進房門,口袋裡的手機就發出震動的響聲。沈歸靈表情淡漠,好似沒聽見,轉頭進了洗浴間。
“阿靈少爺?”
沒多久,趙平端著米粥出現在房門外,正想敲門卻發現房門沒有鎖,他推門又喚了一聲,“阿靈少爺?”
還是沒有答應。
這時,洗浴間傳來嘩嘩的水流聲,趙平猶豫片刻走進屋,把米粥放在偏室的茶幾上就退了出去。
沒一會兒,沈歸靈下半身裹著一塊黑色浴巾從浴室裡走了出來。他的皮膚很白,少年身姿,身形並不魁梧,人魚線似有若無,但勝在體格線條流暢,
“嗡嗡嗡——”
手機震動聲再次傳來。
沈歸靈垂眸,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他看了一眼,眼角帶著幾分銳利,手指一滑按下接通鍵。
“爸。”
電話那邊的男人聲線特彆冷漠,“老爺子早上出門了?”
“嗯,我早上去搬花的時候沒有看見爺爺,應該是出去了。”
沈歸靈閉著眼靠在床尾的躺椅上,他出來時連頭發都沒有擦,水珠沿著發梢落在鼻尖,又順著鼻尖劃過下頜,最終順著已經凸起的喉結落進了深凹的鎖骨。
除了聲音,此刻沈歸靈渾身上下沒有半點溫和。
沈謙,“知道他去了哪嗎?”
沈歸靈,“暫時還不知道。”
沈謙沉默了片刻,“阿靈,彆忘了我讓你進沈園的目的是什麼?蘭晞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必須在這之前取得老爺子的信任,在沈園站穩腳跟,否則……你知道後果的?!”
沈歸靈輕撩眼眸,眼神冷漠又麻木,“知道。”
沈謙,“今天吩咐你做的事都辦好了?”
“嗯,爺爺把他盤子裡的蝦都給我了,我吃完了。”
“做的不錯。”沈謙口氣緩和了不少,“睡覺之前記得把那碗粥喝了。”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沈歸靈偏頭,目光在桌上的白粥停留了幾秒,最終還是端起碗大口咽了下去。
沒一會兒瓷碗就見底,一滴不剩,沈歸靈看著手中的空碗,眼神從麻到陰戾。
沈謙到底知道不知道,一晚上這麼大的量他有可能會休克而死?
“嗬……”沈歸靈又輕笑了一聲,不禁暗罵自己是蠢貨。
沈謙當然知道,小時候他第一次誤食海鮮被送進醫院,他這個所謂的父親還親自來看過他。
當時他昏迷了三天,離死神隻有一步之遙。
沈歸靈閉眼,他記得,過敏發作的時候腸子好像被人絞斷了一樣,即使昏過去了也會被疼醒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