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風的目光從下方密密麻麻的人頭中掃過,最終停留在幾個熟悉的身影上。
方才便是他們,在一片質疑聲中,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
年輕的帝王嘴角微微勾起。
這些年輕的學子,代表著新一代的力量,也代表著大乾的未來。
宋雨薇順著李承風的視線看去,輕聲問道:“陛下在看什麼?”
“朕在看未來。”
李承風收回目光:“你覺得,這次考試,誰能拔得頭籌?”
宋雨薇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陛下覺得呢?”
“朕覺得……”
李承風故意拉長了聲音,目光再次落在那個身材魁梧的學子身上,“或許會有驚喜。”
宋雨薇順著李承風的視線看去,隻見那學子正埋頭苦寫,筆走龍蛇,頗有幾分氣勢。
她心中一動,悄無聲息地走到那學子身後,目光落在他寫滿蠅頭小字的考卷上。
這次科舉的題目,正是李承風親自擬定的,直指大乾如今最大的弊病:貧富分化和稅收不均。
題目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需要考生有極強的分析能力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而這個名叫陳廷書的學子,顯然對這個問題有著深刻的理解。
他的文章立意新穎,觀點獨到,字裡行間流露出一股銳意改革的氣勢。
他並沒有簡單地重複前人的觀點,而是結合了大乾的實際情況,提出了自己獨特的見解。
例如征收賦稅不該統一數值,畢竟目前乾朝貧富差距已經很大,若富商政要和平民百姓繳納一樣的賦稅,隻會加重這種差距。
他認為,稅收並非一成不變,應該根據百姓的收入情況進行調整,富者多交,貧者少交,甚至免交。
另外他還提出,乾朝雖領土廣袤,但邊陲地區還有許多沒有利用開墾的土地。
甚至有些地區的地方官員還會強行圈地,隻因朝廷沒有針對性政策。
他還提出了一些具體的措施,對商賈征收重稅,對農民減輕賦稅,假以時日定能改善貧富差距過大的問題。
同時開墾荒地劃分給農民們耕種。
宋雨薇越看越是心驚,這是她未曾想過,也不敢想的改革方式。
也沒想到一個普通的學子竟然能有如此深刻的見解。
她甚至覺得,陳廷書的某些觀點,比朝中那些老臣還要高明。
看來,陛下果然慧眼識珠。
宋雨薇忍不住心中讚歎。
李承風隻是靜靜地看著陳廷書奮筆疾書。
他心中清楚,陳廷書這樣的年輕人,正是大乾未來需要的棟梁之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貢院裡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有些學子已經完成了答卷,開始檢查自己的答案,而有些學子則還在苦苦思索,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貢院另一側,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哥兒,蘇願,正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中的毛筆。
他是驗封司員外郎蘇大人之子,自小嬌慣,治國安邦更是門外漢。
但他爹是右丞相跟前的紅人,這次考試,在他看來,不過是走個過場,金榜題名不過是探囊取物罷了。
他斜睨著考卷上關於“貧富分化”的題目,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勞什子玩意兒,有什麼好寫的?窮人窮,還不是因為他們懶!”
他在考卷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句歌功頌德的廢話,大肆吹捧皇帝英明神武,功蓋千秋,簡直能與日月同輝。
宋雨薇在巡視時,注意到了蘇願的舉動。
她黛眉微蹙,隻覺這蘇願輕浮至極,但她並未說什麼,隻是不動聲色地繼續巡視,將蘇願的舉動暗記於心。
隨著一聲鑼響,考試時間結束。
宋雨薇開始收卷,貢院裡頓時響起一片沙沙的紙張翻動聲。
學子們有的如釋重負,有的則一臉沮喪,還有的則互相議論著考題的難度。
李承風站在高台上,看著下方黑壓黑壓的人頭,心中感慨萬千。
這次科舉,不僅是為了選拔人才,更是為了向天下宣告他的決心:他要打破舊有的階級壁壘,讓所有人都有機會施展才華,為大乾的繁榮昌盛貢獻力量。
“朕會儘快批閱各位的卷子,擇優錄取。”
李承風的聲音洪亮而有力,在貢院上空回蕩。
學子們紛紛行禮,然後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貢院。
待人群散去,宋雨薇走到李承風身邊,輕聲道:“陛下,時候不早了,不如到臣府上用午膳吧?家父也一直想與陛下探討國事。”
“也好,正巧朕也想與丞相大人一同看看這次的考卷。”
京城最大的茶樓“聽雨軒”裡,人聲鼎沸。
考試剛結束,不少學子都聚集在這裡,一邊品茗,一邊議論著這次的考題。
“哎,你們說,這次的策論題,陛下到底想考察什麼?”
“還能是什麼?自然是想看看我等是否有經世濟民之才啊!”
角落裡,蘇願翹著二郎腿,手裡搖著折扇,一臉的春風得意。
“我爹說了,這次的考試,不過是走個過場,隻要不得罪皇上,金榜題名還不是板上釘釘的事?”
“一群窮酸書生,也想跟我爭?真是癡心妄想!”
另一邊,陳廷書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默默地喝著茶,眉頭緊鎖。
想起自己在考卷上寫下的那些激進的改革措施,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轉念又一想,交都交了,一鳴驚人還是名落孫山,就但憑天意吧。
西京,平西王府。
劉風手裡捏著那卷明黃的聖旨,心中五味雜陳。
平西王?這封號還真是……諷刺。
他爹劉震山一輩子想當皇帝,到頭來卻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自己這個兒子倒撿了個王爺當。
這封王聖旨與其說是榮耀,不如說是枷鎖。
他不是不懂他爹的誌向,隻是不屑。
但這個爹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陸明遠,這位戶部侍郎一路舟車勞頓,臉上卻不見絲毫疲憊,反而帶著一絲精明和探究。
“陸大人,一路辛苦了。”
劉風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
陸明遠拱手道:“為陛下效勞,不敢言苦。”
“王爺,如今聖旨已下,不知王爺有何打算?”
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劉風,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劉風哈哈一笑,走到門邊,看著外麵熙熙攘攘的街道。
“我自然是儘心儘力,為朝廷效力,為百姓謀福祉。”
陸明遠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劉風的神情,心中暗忖:這劉風,看著倒是比他那反賊老子沉穩得多。
不過,他爹的舊部可都不是省油的燈,真就那麼容易死絕了?
三天後,西京菜市口人頭攢動。
劉風一身素服,親自監斬。
劉旭被五花大綁,跪在斷頭台上,臉色煞白,渾身顫抖。
他嘴裡不停地咒罵著劉風,直到劊子手的鬼頭刀落下。
圍觀的百姓鴉雀無聲,隨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劉風,這個新上任的平西王,以雷霆手段,大義滅親,贏得了西京百姓的敬佩。
陸明遠站在人群後方,默默觀察著這一切。
劉震山那些桀驁不馴的舊部,確實如劉風所說,在之前的平亂中死絕了。
而劉風自己暗中培養的勢力,雖然規模不小,卻裝備簡陋,訓練不足,看著更像一支雜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