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範梨花拿著正式保單送到李輝辦公室的時候,她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這,意味著她開張大吉,錢已經在進她荷包的路上了。
“李輝,正式保單出來了,你有十天的猶豫期。我給你看看保險公司將為你承擔哪些風險,還有哪些情況是不能賠付的。這兩大項你要自己看一遍,不明白的,我給你解釋。”
範梨花此時沒有拿李輝當自己的同學敷衍,而是本著對客戶的負責態度,要他看重要部分。
範梨花也是第一次看到人壽保險單長什麼樣子。
李輝是副科長,在裡間辦公室,有獨立辦公桌。兩個人都在認真看保單,範梨花在沙發上看。
室內很安靜,陽光從窗戶灑進來,落在範梨花的身上。
李輝看完條款想請教幾個問題,抬眼看到如金光附體的範梨花,一時驚豔了。
範梨花身上有種母性的溫柔,她的美,讓男人沒有任何邪念。高中時,李輝把範梨花放在心裡供奉著,不敢有任何造次,甚至聽不得其他男同學對她有言語上的褻瀆。
“嗯?你看完了?有什麼不懂的嗎?”範梨花打斷了李輝的遐想,驚了他一跳。
“有,你看這條是什麼意思……”
範梨花站在他身邊,纖纖玉手指著條款逐一解釋。
李輝心不在焉的聽著她的解釋,漸漸地,心裡塵封已久情感忽明忽暗起來。
範梨花怎麼能不敏感到他的心思,“在想什麼呢?”
李輝尷尬笑道:“你說的條款聽懂了。”
“那好,我走了。謝謝老同學。”範梨花乾脆利落地提包走人。
“慢走。常聯係……”李輝望著她的背影,生生地咽下了這兩句話。
範梨花朝著既定目標,不知疲倦的跑著業務,今天見同學轉介紹的客戶,明天見關係好的同事介紹的客戶。
每個人都很努力在為生計奔波,但缺錢的生活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罩得每個人能喘氣卻掙不脫網繩。
唐紅梅的生意剛有點起色,周建國的奶奶過世了。忙完了喪事,她賺的錢也花得所剩無幾。
不久,周建國的父親因胃潰瘍糜爛,伴有穿孔住院,又花完了周建國的工資。弄得周建國整天垂眉耷眼的一臉衰氣,兒子在他那裡沒有存在感,就跑去市場找媽媽。
唐紅梅就隻賣了一個發卡,眨眼功夫,和其他攤主的孩子玩耍的周曉華就跑沒影了。
“葉子,曉華不見了。”唐紅梅嚇出了一身冷汗,朝柳葉驚呼道。
丟下攤子,唐紅梅和柳葉在市場周圍裡裡外外找了個遍,才在一處廢棄的柴屋找到玩累了睡著的兒子。
唐紅梅氣得抓起兒子就是一頓胖揍。
氣不順的唐紅梅收攤回到家,衝進屋就去關了電視機,對著周建國一頓咆哮:“周建國,你個王八蛋!你在家不看著兒子,你是個死人嗎?他今天跑去市場找我了,我一忙他就不見了,他若被人販子拐走,我看你這輩子也玩了。”
周建國自知理虧,像個慫包一樣,耷拉著腦袋把周曉華提溜著進了臥室,關門訓誡一番。
周曉華一時走丟的餘波未儘,這一夜,唐紅梅和周建國吵得快掀了房頂,各自發泄著憋在心裡的邪火和對對方的不滿。
第二天,柳葉見唐紅梅憔悴的臉色和紅腫的眼睛,知道兩口子昨天晚上吵架了,她也隻能在這裡安慰她了,“架吵完了,火也發出來了,氣也要順了些吧。這些日子,你家裡的這攤子事把你之前賺來的錢都花沒了吧。不發愁了,有我呢。進貨的錢我這裡有。其他的,慢慢會好的。”
生活繼續,各忙各的,各安天命。
新市場元旦開業了。
柳葉和唐紅梅在新市場有了固定地方擺攤。是柳慶明托了同班組的同事幫忙,同事找了在市場管理處上班的小舅子,給她們安排了和服裝鞋襪一個區域,定下了固定位子,每月十五元市場管理費。
一九九七年的春節來臨,柳葉和唐紅梅趕在臘月又去安林進了一批新貨,這回,增加了一些圍裙手套鞋墊之類的小東西。
年底了,行政事業單位都有發獎金。範梨花的保險賣得節節攀升,拿到了理想的錢數,立刻去還了兩個人的借款,人也鬆快了一半。
柳葉和唐紅梅忙到除夕夜的下午才收攤回家。兩人約好,各自忙完拜年的事情找個時間給自己放一下假不去想賺錢的事兒。
大年初五,回娘家去婆家拜年的事宜都完成了,下午出太陽,柳葉約了唐紅梅和範梨花去街心公園曬太陽。
範梨花在婆家忙活,沒空赴約。
柳葉和唐紅梅悠哉悠閒地走在公園裡。
街心公園沒幾個人,柳葉燦爛的笑容像身邊的一棵茶梅花,“我和趙大勇盤了一下這半年擺攤賺的錢,我不敢想象,我們賺到了以前在廠裡上一年班的工資錢,比起三班倒,擺攤的風風雨雨都不算什麼。”
“葉子,跟著你,我也不敢想象我手頭寬裕了很多。儘管周建國的工資顧了他家,我小家還是能維持較好的生活水平。”唐紅梅心裡很感激柳葉帶著她做了這個生意。
唐紅梅還有一個心願,那天手上的錢再富裕點,就把板車錢給她,再給她買一件呢子風衣。她有次聽柳葉念叨了句,在安林市看到一個和她一樣身高的女人,穿了一件棗紅色中長款呢子風衣,她特彆喜歡那款式。
柳葉的理想是賺到可以租門麵的錢,“租了門麵,可以賣多些品類的東西,錢就賺得更多了。”
唐紅梅也是有心租店,便附和她,“你的理想也是我所想的,我緊跟你的腳步。”
冬天的太陽有一種柔和的暖。
範梨花以為今年這個春節應該過得踏實了,賺到了比上班更多的錢,又還了一筆借款。
當你覺得一切順利的時候,生活又會給你來一個出其不意。
範家糟心的事發生在大年初三。
不喜歡吃魚的範建設鬼使神差的跟著一哥們去河州上炸魚,炸傷右眼住了院。
劉麗珍一早跑來敲範梨花的家門,哭哭啼啼地說道:“梨花,你哥去河州炸魚炸傷了眼睛住院了,家裡沒有錢了,求你去給你哥交一下手術費,好嗎?”
她家的錢都她拿去買衣服做美容打牌敗完了。
範梨花雖聽得揪心,但又不得不狠下心說:“我已經跟你們斷絕了兄妹關係,你求我沒有用,我沒有錢。你自己想辦法吧。”
範梨花一直對哥哥不務正業憤懣,娶了個敗家的嫂子,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梨花,嫂子求求你了,救救你哥吧……你也不忍心讓你的侄子有個瞎了眼的爹吧。”劉麗珍哭著哀求。
宋正平和孩子們在裡屋聽著客廳的動靜。
“爸爸,舅媽都求媽媽了,媽媽怎麼就不答應拿錢去救舅舅呢?舅舅要是眼睛瞎了,亮亮哥哥會傷心的。”宋欣欣不能理解媽媽為什麼這麼狠心對舅舅。
宋正平一時難跟孩子說清楚,他們的媽媽為什麼不幫舅舅,敷衍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哼,我知道,媽媽是怪舅舅不照顧外公……”
大人們大多時候會忽略孩子的不懂事,而無所顧及的在他們麵前說事,卻不想孩子憑自己的認知說出讓大人驚訝的話。
宋正平嘴裡像塞了一團棉花,說不出可以讓女兒信服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