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壞人，所以我的命不值錢，我做過的壞事足夠多了，我早晚要落網的，這件事我早就知道。”
“沒有真正能逃脫製裁的犯人，逃不掉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隻是短暫的得到了自由，但就在我第一次犯案的那天，這份自由就已經是賒了賬，早晚要連帶著利息一起還的。”
“所以……我想在落網之前，做點最起碼能讓我的心安定下來的事，而且，這也算是一種補償。”
蚊子深舒一口長氣，猩紅的雙眼在這一刻流露出了一抹後悔，極致的悔意。
“如果我沒有因害怕暴露，所以不敢替那個孩子出頭的話，如果我早點給他撐腰，教訓馮洋一頓……事情的走向是否就會變得不一樣？每每當我想起這種可能，我的心就跟被油炸了一樣，疼的我難受。”
蚊子搖著頭，視線沒有聚焦點。
每當人提起自己痛苦的往事的時候，是很迫切的需要找一個能吸引注意力的地方的，但往往都找不到，所以這個時候會像一隻滿屋亂飛的無頭蒼蠅。
此時的蚊子很滑稽，就像一隻真正的蚊子。
可房間內壓抑的氣氛，卻讓夏澈笑不出來。
“要做點什麼的……總要做點什麼的，人在這個世界上走一遭，一定要留下點什麼的，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這個認知我有，而且從未標榜過我是好人。”
“那個孩子的醫藥費我偷偷出了，病房也是我聯係的，找了個最好的私人病房，那裡足夠安靜，我把我這些年來所有的錢，都存在了一個海外戶頭，我把卡留給了那孩子的奶奶，以她兒子的一個好朋友的身份，裡麵的錢足夠讓他們舒舒服服的過完一輩子，如果那孩子有朝一日能醒過來的話……”
“做完這一切後，我去找了馮洋，把他約到了城東工地，我殺了他，用他來對待那孩子的方式，用鐵鍬一下一下的拍死了他，然後把他埋下了那裡，你說的是對的，我確實沒有發現他的身上有長命鎖，做完這一切後，我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蚊子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或許是因為當時冷靜了吧，在做這件事之前，我是有想過殺了馮洋以後就去自首，連帶著之前的罪行一起，贖個罪。”
“可在真正做完這一切後，我發現我居然是怕死的，原來做好事和做壞事沒有什麼本質區彆，好人也壞人也沒有，隻要是人就都怕死。”
“我開始恐懼會被執法者發現，但我足夠聰明，我很快便想到了辦法，我銷毀了一切的證據，用易容術偽裝成了馮洋，還好，我的身高和馮洋是相似的，誤差不超過三厘米，用了易容術後，根本沒人能發現馮洋換人了，我就這麼生活了下去。”
“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是風聲鶴唳，生怕做的事會暴露，畢竟當時我並沒有把馮洋的屍體埋的太深，隻要工地繼續施工，早晚會發現的，但沒過多久便得到了那座工地停工的消息，我的隱患瞬間消失，我開始覺得是上天在眷顧我，是我的行為得到了它的認可。”
蚊子自嘲一笑，搖了搖頭：“所以我開始真正的接受了馮洋的身份，以這個新身份，過上了和他截然不同的生活，這就是為什麼，馮天明會覺得他的兒子改變如此之大的原因。”
“可你卻沒料到，那座工地會複工，並且給屍體挖了出來，看來上天也沒那麼眷顧你，隻是給了你半年左右的自由而已。”
夏澈輕輕歎了口氣。
蚊子的所作所為，讓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這個人太複雜了。
前半生作惡多端，卻在現在有了善念，殺掉馮洋為民除害，前後反差之大，完全不像同一個人做出的事情。
或許正是這種複雜，這種前後不一的反差，才構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世界上沒有非黑即白，好人和壞人之間的區彆，也沒有那麼的涇渭分明，並不是好人就一定不會做壞事，也並不是壞人就一定不會做好事。
人性都是複雜的。
眼前的蚊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是啊……所以我才想著試探一下，看看執法者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麼，後麵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老狗是我丟出去的擋箭牌，想用他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然後我直接去米蘭，從此不再回來，但你們似乎對這個‘蚊子’並不滿足，所以我失敗了。”
蚊子聳了聳肩，自嘲一笑：“老狗也不是什麼好人，身為馮洋已故的爺爺的朋友，他卻對朋友的家產動了心思，如果沒有你們，那八十萬多半追不回來。”
這倒是實話。
老狗雖然誤打誤撞的替蚊子擋了一劫，但卻是蚊子早就安排好了的，他成功騙過了包括夏澈在內的所有人，如果不是因為有溫晨露的提醒，蚊子的計劃說不定還真就成功了。
能發現蚊子的存在，其實都是誤打誤撞，其中的巧合但凡少了一個環節，夏澈都抓不到他，可正是一連串的巧合疊加在一起，撕開了蚊子的偽裝。
或許，正如蚊子提到過的一般。
上天並沒有打算放過蚊子，隻是看在他的行為是出自善心，所以給了他半年的自由罷了。
如今時間到了，蚊子自然要落網。
“所以，這些就是真相麼？”
夏澈沉默了一下，他心中原本堅定的信念開始出現了些許的動搖。
原本打算隻要等蚊子把一切都給說出來，自己扭頭就會告訴給執法者，畢竟，他沒必要和一個臭名昭著的詐騙犯守承諾。
可現在……
夏澈真的開始有些糾結了。
“是啊，我的請求是想讓你替我保密，不要把這一切說出來，但具體該怎麼做，還是得看你。”
蚊子忽然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輕笑出聲：“唉……或許是因為這半年的太平日子，磨平了我的警惕，居然沒想到你會拿毛發去鑒定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