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菀寧重生了。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上京最奢華的望月樓,闖入獨屬於當今九皇子顧曜纓的雅間。
絲竹之聲,戛然而止。
對麵的顧曜纓身著墨色錦袍,發束金冠,相貌俊美,渾身溢著酒氣,懶散地斜靠著雕花椅背。
此刻,他眉梢微微上揚,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矜貴傲氣。
“原來宋大小姐也喜歡這等風月場所啊。”
宋菀寧走上前兩步,正色道:“讓他們都出去,我有話要與九皇子單獨說。”
顧曜纓撐在額角的手一揚,屋內的樂師,舞姬,懂事地垂著頭退了出去。
待下人掩上門,腳步聲走遠。
顧曜纓才開口,“宋大小姐找我,所為何事?”
宋菀寧開門見山。
沉聲道:“我可以幫你奪太子之位。”
顧曜纓目光有一瞬頓住。
旋即恢複如常。
“宋大小姐這是何意?”
宋菀寧從袖口摸出一張信箋,雙手遞到顧曜纓麵前,上麵寫著顧玄景籠絡朝廷官員的名單。
顧曜纓沒有伸手去接。
輕聲嗤笑。
“本皇子可是聽說宋大小姐,入上京第一眼便相中了景王兄,苦求著宋將軍到陛下麵前賜婚。”
“這好不容易得償所願了,不好好巴結他,跑我這裡說一堆胡話?”
宋菀寧垂下眸子。
前世,她一往情深,散儘嫁妝,跪求表兄,替顧玄景籠絡官員,出謀劃策獲取民心,最後登上皇位。
換來的,卻是一道謀害皇嗣,淫亂後宮的聖旨,將她與表兄打入死牢,賜死獄中。
可憐她的貼身丫鬟白芷,也被亂棍打死。
宋菀寧深吸一口氣。
“我就是不想跟顧玄景好了,就這麼簡單。”
顧曜纓雙眸一顫。
微微抬眸,視線落在宋菀寧蒼白的臉上,“我對皇位,沒有興趣。”
宋菀寧擰眉。
順口問道:“那九皇子對什麼感興趣?”
一陣微風輕拂,穿過窗欞的縫隙,撲在屋內的燭焰上。
燭火顫顫巍巍,明滅之間。
顧曜纓倏地笑了,雙手撐起身子,負在身後,目光定定落在宋菀寧臉上。
她梳著精致的婦人發髻,僅戴一支木簪,身上衣衫泛舊素淡,卻掩蓋不住她絕美容顏。
肌如白玉,眉如遠黛,瓊鼻高挺,朱唇不點而赤。
顧曜纓負在身後的指尖抖動一下,而後身子微微前傾,薄唇一點點湊近宋菀寧耳畔。
音低調緩,“我對景王嫂。”
“倒是比較感興趣……”
溫熱的氣息與淡淡酒香交織,撲灑在宋菀寧脖頸間,又熱又燙。
輕佻的話,讓她有一瞬的震驚。
待反應過來,才覺得氣氛曖昧,連忙退開兩步,臉上帶著隱隱怒意。
“九皇子若是無意,全當我今日不曾來過好了。”
說完,便轉身離去。
樓道間,宋菀寧停下腳步,暗自怒罵:她就不應該來找這個紈絝輕浮的皇子。
奈何如今成年皇子中,由於她父兄與表兄的支持,大多都已奪嫡無望,前往封地。
留在上京的皇子裡,老大病弱無望,老四顧玄景,就剩老六與老九顧曜纓。
一個隻知詩情畫意,一個隻知花天酒地。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宋菀寧氣地原地跺了一腳,朝著樓下走去。
——
長街上。
宋菀寧走在前方,白芷跟在後麵,興奮的問道:“小姐,這裡麵的粉麵相公好看嗎?”
宋菀寧腳步一頓。
回頭一笑,“你猜?”
話音剛落,一道嬌柔的女聲從身後響起,“喲,在這兒碰見姐姐,真是巧了。”
宋菀寧回首。
隻見來人一襲水藍色襦裙,青絲高挽,頭上的翠金簪子,與之格外相稱。
注意到宋菀寧的視線,柳月兮得意地伸手撫了撫。
嘴角揚起意味深長的笑意,“景哥哥送的這簪子呀,我很喜歡。”
宋菀寧藏在袖袍下的手,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前世,她不僅幫助顧玄景登上皇位,還要孝順母妃,供養嬌貴小公主。
自己平日則省吃儉用,身上的衣袍,簪子早已泛舊過時,素得跟守寡似的。
“皮婚”那日,她咬牙買了一隻翠金簪子,戴在顧玄景麵前,不僅沒有被誇好看,反而指責她鋪張浪費。
最後以為了顧全大局為由,將簪子收走,轉手送給了他的青梅竹馬柳月兮,她也不曾在意。
直到半個月前。
顧玄景突然跑來跟她說,要娶柳月兮進門,她不同意,顧玄景便冷落她數日。
宋菀寧越想越窩囊,好歹自己也是將門之女。
母親雖出身商賈,卻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家,表兄更是當今新科狀元,朝中大臣。
自己一個正經娶進門的景王妃,被一個沒落的伯府之女壓在頭上,弄得窘迫不堪的境地。
宋菀寧自嘲的一笑。
“我不要的劣質之物,也就柳小姐拿來當個寶貝。”
“就這種品相的,我的丫鬟都看不上,對吧白芷?”
“啊?”白芷突然被點到名,反應過來,連忙應道:“哦哦,對對。”
“這種品相的,我都拿來挑腳後跟的死皮。”
柳月兮麵色一沉。
隨後嘴角勾起笑,宋菀寧再有錢又如何,反正景哥哥已經聽她的話,不許宋菀寧打扮漂亮出門。
要不然這上京第一美人的稱號,怕是會落到她宋菀寧頭上。
柳月兮掂了掂手裡的點心,“姐姐,我買了景哥哥從小最愛的糕點。”
“姐姐不介意,我與你一起回景王府吧。”
還未待宋菀寧發話,白芷氣得站了出來,“你自己沒有家嗎?”
宋菀寧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連忙扯著白芷的袖袍。
“哪有將客人攔住的道理。”
說完,又對著柳月兮道:“我這馬車沒有腳凳,柳小姐可要注意身子。”
“彆一不小心磕著碰著……”宋菀寧收住後麵的話,視線意味深長地掠過她的小腹。
柳月兮麵色一驚。
手指下意識絞緊繡帕,眸光飄散,難不成她知道什麼了?
馬車緩慢地行駛。
待抵達景王府門口時,宋菀寧徑直走下馬車,步入前庭。
身後柳月兮跟了上來,清了清嗓子,“姐姐沒在上京生活幾年便去了在邊關,怕是不了解上京女子規訓。”
“有些話,我也就冒昧跟姐姐說了。”
“姐姐貴為正妃,應當為王府的未來多多考慮。”
“王爺他身份尊貴,為了王府能夠開枝散葉,多納幾位姐妹進門,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姐姐,你賢良大度,定能理解王爺的苦心,對吧。”
宋菀寧走到在橋上,停下腳步。
橋下麵是一片蓮塘,正值盛夏,荷花開得嬌豔無比。
宋菀寧微微回首,看見掩藏在廊柱後的玄色衣角,忍不住嗤笑一聲。
隻要她拒絕,柳月兮就會從這裡跳下去。
然後給她扣上個妒忌的名聲,要麼休妻,要麼同意柳月兮進門。
難怪上一世,她怎麼解釋,顧玄景都不信她,原來是兩人早就設計好了啊。
宋菀寧看好戲般的應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姐姐,你這又是何必?”下一瞬,撲通”一聲,一個水藍色身影跌入蓮塘。
身後的顧玄景連忙衝了出來,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宋菀寧站在橋上,居高臨下看著水裡撲騰的兩人。
圍觀的下人越來越多,眾人都在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不一會兒,顧玄景將人撈上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麵。
站起身,看向宋菀寧,五官俊朗的臉上,染著怒意,額上青筋暴起,厲聲喝斥。
“宋菀寧,你竟然做出如此陰毒之事,我要休了你!”
顧玄景雙眼通紅,嗬斥完。
猛地從懷裡取出一個香囊,狠狠砸在宋菀寧腳邊。
香囊落地,揚起一陣塵埃。
“你這個賤人,還想本王佩戴你親手做的香囊,你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