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是陳大丫了,就是在院門口的顧大江和其他村裡人,看了這一幕都驚出一身冷汗。
長橋大隊已經麻煩一堆了。
這要是再添一個流血事件,還是在大隊長眼皮子底下發生的,顧大江就真的是難辭其咎了。
他趕忙開口阻止:“國強啊,你生氣叔可以理解,但……”
鄧國強回頭,對著顧大明勉強扯了扯嘴角:“叔,你彆怕,我了解大丫。”
言外之意,就是他知道陳大丫會在他斧子劈下來之前縮手了。
剛剛幾乎隻差那麼一兩秒,陳大丫的手就會被斧頭劈中了,顧大江想到那一幕,表情都有些微妙了。
你們夫妻之間的“情趣”,能不能回自己家去搞,非得跑到長橋大隊來嚇人。
顧大江一頓腹誹,麵上嗬嗬笑了笑:“啊,你心裡有數就行,夫妻之間有點矛盾,說開了就行。”
鄧國強又舉起了斧子,“砰”一聲劈下去,臉上麵無表情。
“我心裡有數得很。”
陳大丫急得不行。
眼看著鄧國強又是十幾斧劈下去。
那鐵鏈都要被劈斷了。
她不知道鄧國強想要乾什麼,心裡卻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她不敢去招惹鄧國強了,隻能巴巴看著顧大江:“顧隊長,你可是大隊長,你總不能看著外村人跑到咱們大隊裡搞破壞吧?!”
鄧國強還真停下了動作,回過頭看著顧大江。
顧大江眉心一跳。
恰好此時,眼尾餘光還掃到玻璃窗後邊,仿佛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這分明是陳家在屋裡時刻關注著外頭的動靜,卻絲毫沒有出來解決的意思。
顧大江的眼底閃過一絲厭煩。
臉上絲毫不顯,隻是對著始終緊閉著門的屋裡示意了一下:“說什麼外村人,這是你男人,是老陳的姐夫,哪算是什麼外人,你們自家的事,我也不好多管閒事啊,要麼你問問老陳,看老陳什麼想法!”
哪怕真是外村人來村裡鬨事,作為大隊長,也得先問清楚受害人一家的想法,才能幫著出頭呢。
更何況,是陳家這種情況。
可多的是村乾部幫著村裡人出頭,結果被背刺,還被嫌棄多管閒事的。
一聽顧大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鄧國強轉頭就開始繼續劈砍起來。
陳大丫急得直跺腳,眼看顧大江和村裡人是真的不幫忙了,隻得轉身去敲門。
“砰砰砰”一頓猛敲。
屋裡安靜的就跟沒人一樣。
陳大丫那叫一個急啊,回頭就問村裡人:“我大弟和楊桂蘭他們今天出門了?咋沒聲兒啊?”
村裡人倒也沒瞞著:“我們剛才來敲門也沒人應呢,但好像聽到點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風吹的。”
也有人促狹道:“反正要麼是出門了,
要麼是知道兒子惹事了,不敢出來,隻能裝綠毛龜了。
”
綠毛龜可不是什麼好詞。
陳大丫當即呸了一聲:“你才是綠毛龜!”
心裡琢磨著,那就是說,是真出門了
陳大丫忍不住暗罵,什麼時候出門不好,非得這會兒出門?之前不是說好了,她今天會帶著男人回娘家的嗎?!
正罵著呢,就聽得一聲更加清脆的聲響。
伴隨著村裡人的驚呼。
“真劈斷了!”
“力氣可真大啊!”
“也劈了這麼久呢,都十來分鐘了吧?”
陳大丫:“!!!”
她猛地扭頭看去,就見那條鐵鏈已經完全斷成了兩截,耷拉在地上,斧頭的刀刃也起了卷邊,被鄧國強隨手扔在一邊,他轉而把自行車給扛了起來,正準備往外走。
“你不能拿走!!”
她想都沒想就撲上去。
卻沒想到,鄧國強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一個側身,就避讓開了陳大丫的飛撲。
反倒是陳大丫自己一下摔倒在地上,下巴還在地上磕了一下,牙齒咬到了臉頰肉,嘴巴裡一陣血腥味,疼得她臉都皺成一團。
鄧國強的腳步一頓。
還沒等他說什麼,
陳大丫就瞅準了機會,大喊了一聲:“鄧國強!你要是敢把這輛車拿走,我就跟你離婚!”
這話一出,周圍本來還在看熱鬨的村裡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雖說經過幾輪掃盲和普法,村裡人也都知道現在夫妻倆過不下去是可以離婚的。
但說實話,不說遠的,就說這五星公社幾個生產隊裡,就還真沒出過幾對離婚的。
村裡人紛紛勸:“大丫,這話可不好亂說的啊。”
“是啊大丫,這夫妻倆都過了幾十年了,到老了離婚,你讓你兒子閨女臉往哪放?”
鄧國強始終沒說話,也沒抬腳繼續走,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陳大丫就覺得自己拿捏住了鄧國強,心裡還有些得意。
剛要說話,就聽鄧國強有些沙啞乾澀的聲音響起。
“陳大丫,現在給你選,你要麼跟我走,這車以後就給咱閨女上下班用,要麼你就留下來,我們離婚。”
不同於陳大丫剛才明顯衝動之下說的話。
鄧國強的話一字一句異常清晰,任誰來聽,都能聽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陳大丫跟他生活了半輩子,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他語氣裡的嚴肅。
頓時慌了。
刺溜一下從地上爬起來。
剛要說什麼,就聽得身後吱呀一聲。
楊桂蘭訕笑著從屋裡頭跑出來,頭發還亂糟糟的,言語間滿是熱情:“大姐,姐夫,這是怎麼了?怎麼來了也不喊一聲,這就要走了?怪我怪我,睡著了沒聽到。”
說罷,才好似剛看到鄧國強肩膀上的自行車似的,一下睜大了眼睛。
“大姐夫,你這是要乾什麼?這車不說是給咱慧芳的嫁妝?還是出什麼問題了?怎麼突然又要帶走了?”
這番唱念做打,要不是這裡的人除了陳大丫和鄧國強夫妻倆以外,都早就知道了楊桂蘭和陳會計都在屋裡躲著,還真要被騙過去了。
然而,即便是鄧國強和陳大丫,就算是之前不知道,這會兒也總該明白過來了。
就剛剛那動靜,就是頭豬也該被吵醒了。
退一萬步說,就剛剛鄧國強劈鐵鏈的聲音都沒能吵醒楊桂蘭,這會兒她怎麼又醒了呢?
難不成就一句離婚,比斧頭劈鐵鏈的聲音還吵?
鄧國強是個粗人,但不是沒腦子。
他眼神譏諷地看了眼剛從地上爬起來,還滿身狼狽,甚至下巴還滲著血絲的陳大丫。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娘家。
陳大丫臉上有一絲難堪。
卻還是咬牙拉住了楊桂蘭:“向東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誤會?要是誤會,你們就趕緊去派出所把事情給說清楚,把人帶回來啊!”
陳大丫都搞不明白,向東出事了,大弟和弟媳婦光是縮在家裡有什麼用?
難不成向東還能自己回來不成?!
楊桂蘭的表情有些微妙,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擺擺手:“應該沒什麼大事,放心吧。”
含糊應付過去,她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自行車上。
對著鄧國強討好地笑:“大姐夫,你累了吧,要不放下來,進屋去喝點水?”
陳大丫都被楊桂蘭的這番表現給迷惑了。
楊桂蘭是向東的親媽,她都不著急,應該就不是什麼太要緊的事情吧?頂多就是交一點罰金?
顧大江在一邊看了,都不知道楊桂蘭是真覺得陳向東犯的這事兒不嚴重,還是在故作鎮定。
要是前者,他隻能說,楊桂蘭是真沒救了。
他正想催促陳家人彆拖拖拉拉了,趕緊去派出所呢,眼尾餘光就掃到不遠處三個人影騎著自行車向這邊靠近。
這三個人騎得飛快。
幾乎是顧大江發現他們後不到一兩分鐘,他們的自行車就吱呀一聲停在了陳家院門外。
不等顧大江和村裡人發問,他們就急急開口問:“陳向東的父母在家嗎?”
村裡人齊齊看向屋裡。
手還拉著自行車不放,以防鄧國強一言不合扛著車就跑的楊桂蘭一愣。
這一看,還有啥不知道的。
三人中立馬就有一個人上前,一把拉住了楊桂蘭,就要把她往外拉。
不管心裡多討厭陳家,
顧大江也不能就這麼看著外人把楊桂蘭給拉走了,趕緊帶著村裡人上前,把人給攔下了。
“這位同誌,我是長橋大隊的大隊長,請問一下,你找陳向東爸媽乾什麼?這是要乾什麼去?”
那小同誌一拍腦門,“嗐”了一聲,手底下也沒放開楊桂蘭。
“你們彆誤會,我們是公社民兵隊的,縣派出所剛剛又打了個電話到公社,通知我們把陳向東的爸媽帶去派出所,說是陳向東這次犯的事兒,他爸媽也都參與其中,牽扯還不小呢!”
另外兩個年輕人也都拿出了民兵證,證明了自己的身份。
周圍人一片嘩然。
竟然還出動了民兵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