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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邊上幫著裁紙的黃翠喜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收走了桌上已經寫好的上聯,小心放在一邊等著晾乾,才白了一眼老頭子:“好不容易過年寫個春聯,可叫你過把癮了,寫的這什麼,全是連筆字,誰能認出來。”
顧蓮本來還在邊上揉著麵呢,這會兒也特意探過頭來瞅了眼。
忍不住皺了皺鼻子:“爸,你這是在畫畫吧?你這字讓一寶來,好像也能寫。”
角落正在玩小汽車的顧鑫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頭舉起手。
“一寶來!”
看著大孫子那虎裡虎氣的小模樣,顧大江無奈地歎了口氣。
雖然還想辯解,但他看了眼桌上的對聯,也不由啞然。
這都不能算是連筆字了,尤其是下聯,那一筆一劃簡直堪稱狂野。
就在這時。
“四化美景振人心,人心思躍;公報春風拂大地,大地生輝。”
薑琴抱著顧焱在一邊,看著春聯緩緩念道。
念完了,還安慰顧大江:“爸,還好,雖然不好認,但筆勢一氣嗬成,很舒展。”
顧大江瞬間臉笑成菊花:“看看,看看,咱家還是有人很有欣賞水平的嘛!”
黃翠喜哼哼了一聲:“咱兒媳婦給你台階,你就抓緊下吧。”
老夫老妻了,說話半點不客氣的。
邊上正在揉麵的顧豐和顧蓮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顧大江才不管老婆子的埋汰,扭頭問薑琴:“小琴也學過書法?”
家裡其他人也跟著看過來。
薑琴有些不好意思:“我高中時候的班主任會寫書法,我不算正式學過,隻是跟著老師寫過幾張字帖。”
“來來來。”顧大江索性直接把毛筆遞給她,又給她讓了一個位置,“你來試試看寫一幅。”
“啊?我沒寫過春聯,不好吧。”薑琴驚得人直接往後退了一步。
顧大江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連帶著黃翠喜和其他人也都覺得,這個主意好啊!
黃翠喜直接把顧焱從薑琴的懷裡接過來。
“那剛好,正好在咱家寫第一幅,寓意一切都是全新的開始!”
薑琴心裡的那點抗拒也因為這句話逐漸消散。
黃翠喜還繼續加碼:“沒事,寫了也是貼在自家門上,等你寫完了,咱家每個人都來寫一幅!誰都彆漏掉!”
有了這話,薑琴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當下就接過了筆,想了想,很快沉下一口氣,在紅紙上緩緩落筆。
【江山添秀色,桃李發春華。】
這一次,顧淼倒是一眼就能認出來是什麼內容。
她雖然看不懂這是什麼字體,但字好不好看,她還是能感覺得出來的,不由得誇道:【好秀氣的字,跟美人媽媽好配。】
顧大江也不由點頭認同:“字如其人。這是楷書,要是我沒看錯,薑琴描的應該是趙孟頫的字帖,趙孟頫的字體就以遒媚、秀逸見長……”
顧大江這麼多年還是難得遇見一個練過書法的,說得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薑琴本來就不是個叛逆的性格。
又想到過完年,自家人就要去隨軍,不能在家孝順老人了。
自然更樂得在有限的時間裡,哄老人高興。
邊上黃翠喜抱起孫子就示意顧豐顧蓮跟自己去裡屋,促狹道:“你爺爺要開始顯擺了,奶奶帶你們快點逃走。”
話音未落。
“我聽到了!”
顧大江故意板著臉。
但家裡誰能看不出來他根本就沒真的生氣。
黃翠喜哼哼了兩聲:“就是說給你聽的,你要沒聽到,我還不說了。”
老夫老妻之間的熟練過招,讓屋裡人一時笑作一團。
村裡人帶著紅紙來請顧大江寫春聯的時候,正好撞見這一幕。
一問,頓時看著薑琴的眼神都更多了幾分看待知識分子的崇敬。
這種崇敬是和知道薑琴是高中畢業,以及知道她能文章這兩件事帶來的尊敬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畢竟長橋大隊也不是沒有高中生,那以前公社裡還有考上大學的呢!哪怕是現在,也照樣還是有被推薦的工農兵大學生。
至於寫文章,沒見小學畢業的顧曉梅也能寫麼。
但寫毛筆字,還能寫好的,全大隊還真就隻有顧大江。
在村裡老人心裡,能寫一手漂亮毛筆字的,那都得叫一聲“先生”。
現在,又多了一個薑琴。
諸如顧曉梅的爺奶看著薑琴的眼神都帶著光,趕忙遞上了自家裁好的紅紙:“薑琴同誌,你幫忙給咱家寫個新春聯吧,也讓咱曉梅沾沾你的才氣。”
“啊?”薑琴一怔,旋即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就是自己寫著玩兒的。”
她有些慌亂地看了眼身邊的顧家人:“一年一次的大事,還是請爸來寫吧。”
寫文章投稿隻是她自己的事,但寫春聯可是會被貼在彆人家的大門上,寫得好不好,一目了然。
還沒寫呢,薑琴就已經感覺到壓力了。
“就是一年一次,才想著請薑同誌寫呢!”顧曉梅的奶奶手裡捧著紅紙,笑得和藹慈祥,看著薑琴的眼神就像是看著自己小輩一般。
“我可是知道的,薑琴同誌過完了年可就要去隨軍了,往後這好事是輪不到我家了。”
曉梅奶奶這話倒是讓不少拿著紅紙來的村裡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對啊。
這往後找大隊長寫春聯的機會還多著呢!
可等薑琴同誌帶著娃去隨軍,想想顧兆這些年來回家探親的頻率,一年一次都不保證,這往後能讓薑琴同誌寫春聯的機會,應該是很難很難了。
這麼一想,原本還拿著紅紙等在顧大江邊上的幾個村民,都默默轉移到了薑琴跟前,排在曉梅爺奶身後。
還跟著勸道:“薑琴同誌你彆緊張,反正我家也沒幾個認字的,就是圖個好彩頭。”
“是啊,你可是高中生,我家石頭但凡能沾到你一半的福氣,我跟他爸都心滿意足了。”
甚至還有人直截了當說:“我就是想讓我兒媳婦蹭蹭你生龍鳳胎的好福氣。”
大家都這麼勸了,薑琴再推拒都顯得矯情了。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黃翠喜的一句話。
“沒事,你要是哪一幅覺得寫的不好,就讓你爸給人家補一幅,反正咱家紅紙多得是!”
顧大江也連連點頭,一點反對意見都沒有。
薑琴雖然沒有想讓公爹給自己掃尾的想法,但不得不說,知道有人托底後,她的心還是穩了不少。
“那……我試試吧。”
試試就逝世……當然不可能。
薑琴寫的字體雖然和村裡人看慣的顧大江的字體不太一樣,但就跟顧焱一樣,大家甚至都不一定能看懂薑琴寫了什麼,是什麼意思,但寫的好不好看,還是一目了然的。
她甚至還能給每一戶人家寫不同的,更貼合這戶人家裡情況的春聯。
村裡人雖然不是各個都認字,但薑琴每寫完一幅,顧兆拿到一邊晾乾的同時,還會讀一遍再給人解釋一遍是什麼意思。
有祝福家裡五穀豐登,六畜興旺的,有祝福家裡小孩成績節節高的,還有祝願家裡老人身體康健的……
每一副對聯都是對這戶人家最美好的祝願。
但凡是領了春聯的,每個人都紅光滿麵,嘴裡都是對薑琴發自內心的誇讚。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不愧是城裡來的知青啊,又有文化,還能寫一手這麼好的毛筆字。”
村裡人誇人從來不背著人。
每一句誇獎都得當著薑琴的麵大聲說出來。
於是,薑琴就在大家連聲的誇讚聲中,一抹紅暈從臉頰到耳朵根一路蔓延到脖頸。
人生前十幾年都沒被這麼多人真誠地誇讚肯定過,薑琴隻覺得心裡頭就像是有一個吹泡泡機,吹出來的泡泡把心裡擠得滿滿當當的。
她努力想要顯得謙虛一點,但上翹的嘴角卻怎麼都壓不下來。
薑琴要是沒什麼反應,村裡人還可能誇幾句就停了。
偏偏她把害羞都寫在臉上。
那村裡人可就更來勁了。
一句一句恨不得把薑琴誇成文曲星下凡,連帶著薑琴的三個孩子也被一通誇,仿佛這三個孩子未來要是沒上大學沒成材,那都是天方夜譚。
顧淼不知道唯一能聽懂這話的顧一寶是什麼想法,
反正她隻有一個念頭:【這人的智商到底跟靈魂有關,還是隻跟身體掛鉤來著……】
畢竟,原作小說裡,她這具身體的原主可不怎麼聰明啊。
然後很快,她就想到。
貌似自己前世也不算聰明啊……
哦豁,完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