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你乾什麼!”
陳向東注意到妻子的動靜,趕忙三步並作兩步過來,一手把陳大妞給拉開。
阮紅霞也第一時間收拾了臉上過於驚慌的表情,轉而泫然若泣,抱著才剛一歲的女兒:“大妞不喜歡我可以,但怎麼能對這麼小的孩子動手呢?!”
陳向東看著二女兒手指上的紅點,又是心疼又是憤怒。
轉頭就噴陳大妞。
“爸讓你照顧妹妹,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陳大妞被吼得肩膀一縮,眼裡包著淚,卻還是堅持把碗湊到了陳向東跟前。
“爸,你看!你看!”
陳向東一臉煩躁地看了眼碗裡。
白色瓷碗裡裝著清水,兩滴血在水裡浮浮沉沉。
陳向東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明明心裡應該是相信紅霞的,這會兒卻也難免屏住了呼吸。
沒過多久,碗裡的兩點紅在所有人灼灼目光下,終於彙聚成了一點。
“呼——”
陳向東暗自鬆了口氣,沒好氣:“看看看!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不可能——”陳大妞的驚呼隻說了一半。
就被阮紅霞捂著臉的哭聲打斷:“嗚嗚嗚,我早知道後媽難當,沒想到現在連清白都要被懷疑,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嫁進陳家,這事傳出去,我在大隊還怎麼做人。”
“紅霞……”陳向東又是憐惜又是愧疚自己剛才竟然懷疑了紅霞的清白。
阮紅霞幾乎要哭倒在丈夫懷裡:“我一個高中生,要不是看中了向東,何苦給人當後媽,現在還要被人懷疑,還不如離婚了算了。”
這年頭,哪家哪戶也沒聽說有離婚的事兒。
這話一說出來,幾乎是立刻就把陳向東心裡複雜的情緒,彙聚成了對“始作俑者”的痛恨。
看著陳大妞竟然還敢端著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一揮手。
“啪”的一聲。
白瓷碗從陳大妞手裡甩脫,重重砸在牆壁上。
清水灑在地上。
陳大妞端著碗的手也被帶到,紅起一大片,連帶著瘦小的身體也踉蹌了一下。
然而,這些身體上的疼痛都比不過爸爸眼裡的失望。
“爸爸……”
“彆叫我爸爸!”陳向東堪稱疾言厲色,“陳大妞,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你還是爸爸最疼愛的乖女兒嗎?你阮姨去一趟縣裡還記得要給你帶撒子吃!你呢!妹妹這麼小,你也敢用針刺手指!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一邊說著,一邊抱著陳金哄,一邊還把魂不守舍的陳大妞一路拎到了外頭雜屋裡。
不等陳大妞反應過來,直接“砰”的一下,門被甩上。
外頭傳來麻繩捆綁門鎖的聲音。
陳大妞卻呆愣愣沒什麼反應,眼神空茫地穿過木門縫縫,看著外麵爸爸小聲親昵哄著陳金,還把她的手指放在嘴裡輕吮,一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樣。
她呆呆地摸了摸自己後腦勺上鼓起的包。
她也很疼啊。
爸爸為什麼沒有哄她呢?爸爸不愛她了嗎?
她小小的身體縮在乾草上,抱著自己,咬著自己的指尖。
不過一會兒,她就如往常一般給爸爸找好了理由——肯定是阮紅霞這個賤女人騙了爸爸!
就像她後來為了奸夫,毒死了爸爸一樣!
要不是爸爸死了,這個賤女人怎麼敢把自己嫁給那種男人!她又怎麼會才16歲就死了!
現在是老天爺可憐她,來救爸爸了!
她一定會讓爸爸看清那個賤女人的真麵目!
在心裡不斷重複著類似的話,不斷回想爸爸以前對她好的那些記憶。
臉上不知何時淚水斑駁。
也不知過了多久,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外頭早已經明月高掛。
陳大妞身上隻穿著一件不算厚的棉襖,是陳大妞的生母早年留下的衣服,改了改給她穿。
她的臉早已經凍僵了,整個人縮成了一團,連睜眼這個動作都十分艱難。
但下一秒,
她的眼裡迸發出光彩。
“爸爸……”
她的聲音很輕。
把臉輕輕伏在爸爸的肩膀上。
耳朵裡是熟悉的聲音:“大妞,爸爸是愛你的,你不犯錯,爸爸怎麼會罰你呢?你看看你這鬨的,連奶奶都覺得你不對,你阮姨畢竟給爸爸生了兩個孩子,那爸爸也不能太護著你了是不是?腦袋還疼不疼,爸給你揉揉……”
細細碎碎的聲音在陳大妞的耳邊環繞。
身體上傳來的溫暖讓陳大妞心裡油然生出幾分幸福感來。
爸爸果然還是愛我的。
*
還不知道這個世界又多了一個變故,顧淼在睡夢中打了個寒顫。
幾乎是下一秒,身上就傳來溫柔的輕拍。
“哦乖乖,睡覺覺。”
伴隨著輕柔的哄睡聲,顧淼又一次陷入夢鄉。
第二天一覺醒來,陪著薑琴的人就已經從顧蓮換成了黃翠喜。
這之後的十天,除了時不時上演一出,趙寡婦哭喪,被方萍萍或者是黃翠喜給懟回去的戲碼,一切都很平常。
以至於,顧淼被抱著從衛生所出來,準備回家的時候,還非常清晰地聽到衛生所裡有人嘀咕了一句。
“奇怪,這半個月怎麼沒熱鬨看了?”
顧淼眼含熱淚,很想回一句:【因為接下來的好戲,都集中在長橋大隊了啊!!讓我們為長橋大隊的大隊長默哀。接下來的幾年,他都將深處水深火熱中,優秀大隊的稱號就彆想了。】
黃翠喜&薑琴:“……”
有沒有一種可能,長橋大隊大隊長就是你親爺爺呢?
正想著呢,不遠處傳來“轟轟”的聲音。
伴隨著趙玉芬響亮清脆的聲音。
“黃大姐!誒喲!幸好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