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府尹的後背此時已經全是冷汗了,雖然長公主平日裡行事荒誕不經,時常口出狂言,但她一旦不說話時,就莫名給人一種威嚴感,仿佛看到了聖上的影子。
說到底長公主再不著調,也是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這時,溫妤開口了:“說說吧,你來這裡之後的情況。”
盛京府尹伏著身體,口齒清晰道:“微臣是收到百姓報案,說是這邊走水了,火勢凶猛,於是微臣立刻帶著人手來救火。”
“但是來了之後發現這不是普通的走水,而是猛火油導致的,用水是滅不了的,所以立刻命人去調來沙土。”
“微臣覺得此火有貓膩,正在盤問三從胡同的百姓時,長公主您便來了。”
至於他一開始對越淩風的懷疑,盛京府尹是絕口不提。
溫妤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片刻後道:“今晚之事隻是普通的走水,如果讓本公主從旁人口中聽到一絲一毫……”
雖是未儘之言,但盛京府尹如何會不明白,管不了心中的層層疑惑,他立馬道:“長公主放心,微臣必定守口如瓶。”
“起來吧,救完火就回去洗洗睡。”
流春扶著溫妤上了馬車,離開了三從胡同。
盛京府尹恭敬地目送溫妤離開,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返回胡同中。
不多久,一道樸素的身影掠過一旁的房頂藏匿起來,冷冷地看向逐漸燒成架子的屋子,目露滿意。
燒成這樣,絕不可能有活口,但是大人既然不放心要他盯著,他自然照辦。
不過……
他看向盛京府尹,看來是被發現猛火油的痕跡了,竟然用了沙土來滅。
倒是沒想到這個盛京府尹還挺多管閒事,不過走水而已,竟然親自來了現場,是閒得發慌嗎?
而被說閒的發慌的盛京府尹,此時依然在琢磨著心中的層層疑惑。
這事絕不簡單……
馬車上,溫妤壓製在心中的擔心總算放出了一絲口子,她眸中閃過擔憂道:“快馬回府,然後派府兵先去找越淩風。”
流春比溫妤看起來還著急:“公主,為何不直接讓盛京府尹派人去找?不是更快嗎?”
溫妤道:“你忘了鄰居說的,越淩風特意交待了不要告訴官府,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流春一頭霧水:“公主,奴婢不懂,明明這事就應該報官,越公子怎麼還讓他的鄰居不要告訴官府?”
“好問題。”
馬車比平日裡都要快,溫妤扶著窗沿,麵色沉靜地給流春分析:“一是保護那些鄰居,二是他不信任官府。”
“今日上午春闈放榜,午時末我去找越淩風時他還好好的。”
“而從鄰居的問話中可知,我走之後,他下午應當出了一趟門,直到天微微黑才和好友一起回到家。”
“好友還十分不忿的模樣,結果晚上家中便著了火,還是猛火油導致的火。”
“並且兩人在火場中毫無知覺,而被救出來後,越淩風交待鄰居不要將此事告訴任何人,還特彆說明了官府,之後便和好友一起離開,應該是躲了起來。”
流春似懂非懂:“公主,我明白了,是有人要害越公子,但是會是什麼人呢?”
“傻流春,你想想中間發生了一件什麼本不應該發生,卻發生了的事?”
“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流春思索一番,突然恍然大悟,“是試卷!”
“春闈的試卷從不公開,但因為越公子想看榜首的試卷,所以公主您去找了聖上,越公子下午出門就是去看禮部張貼的試卷了!”
溫妤點頭,目露一絲欣慰:“對,還不算太傻。”
“你再想想,為什麼看完試卷回來後越淩風的好友會一臉不忿?”
流春想了好一會,試探著問道:“覺得榜首寫的不好?”
溫妤聞言摸摸下巴:“也有可能,但是我的猜測更傾向於他們發現了榜首之卷的秘密。”
“當然我也隻是猜測,但是……”
溫妤推了推鼻梁上的不存在的眼鏡,“流動的水沒有形狀,漂流的風找不到蹤跡,任何案件的推理都取決於心,揭開唯一事實的,是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卻過於常人的名偵探溫妤! ”
流春:?
回到公主府,溫妤第一時間交待府兵:“找人的時候注意態度不要凶巴巴的,本公主說的是找人,不是搜查罪犯,彆整的和土匪過境一樣,就算人在附近,也會以為是追殺躲起來了,聽明白了嗎?”
“是,公主!”
溫妤交待好一切,又上了馬車:“進宮。”
流春驚訝:“進宮?”
“當然要進宮。”
馬車轉頭時,又被溫妤叫停了:“等等,還是得弄個暗號,讓府兵們一邊喊一邊找人,讓他一聽就知道是我。”
而躲在客棧馬棚裡的越淩風又高燒到昏迷不醒。
程恩文摸著越淩風滾燙的額頭,小聲呼喊道:“越兄,越兄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他脫下外套蓋在越淩風身上,滿目焦急。
這時客棧內似乎有什麼動靜,大到後麵馬棚都聽到了。
程恩文渾身一緊,連忙抱著越淩風靠在牆角,然後拿過一大捆乾草蓋住他們的身體,噤聲下來。
過了一會,豎起耳朵的程恩文聽到了淩亂的腳步聲來到了客棧後院。
人數不少!竟然真的追殺來了!
隻是令程恩文感到奇怪的是,他們口中說著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上次你畫了我,這次我想畫你,你同意嗎?”
“官家小姐們不都喜歡榜下捉婿嗎?”
“小姐見到誰都會去牽他的手嗎?”
“老鼠為什麼會飛?”
“求您用力地疼愛我……”
“……”
躲在乾草後麵的程恩文:……
什麼玩意?!
這時,高燒中的越淩風手指忽然動了動,口中喃喃道:“小姐……”
程恩文一驚,一把捂住了越淩風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