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看向溫妤,眉心微蹙。
堂下的胡大姐一看到溫妤,登時指著她激動起來,恨不得立馬撲上來揪她頭發。
“就是她!就是這個賤蹄子!”
江起聞言橫眉一豎,拍案道:“大膽!”
溫妤喝著流冬端上來的熱茶,嘴角噙著笑意,悠哉悠哉道:“沒事,讓她說。”
胡大姐氣焰十分囂張,還要繼續罵人時,一旁同跪的捕頭突然一巴掌抽了過去,低聲喝道:“你給我閉嘴!”
然後立馬朝著溫妤的方向拜倒,語氣顫顫巍巍:“這位小姐,恕罪恕罪。”
就算沒見過這位小姐,不知道她的身份,捕頭也看得出來她絕不簡單。
能直接闖進大理寺,還堂而皇之地坐在江大人身邊,一派從容地喝茶,甚至江大人似乎以她為首,這能是普通人嗎?
隻有這種愚不可及,沒有眼見的鄉野村婦才會看不出來,還敢不停地叫囂。
“你敢打我?”胡大姐捂著臉,震驚地大喊,“你竟然敢打我!”
說著直接推搡起捕頭。
捕頭像朵嬌花一般,一推就倒。
“你敢打我!回去就讓我妹妹跟你和離!”
捕頭聞言瞪著胡大姐,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撇清乾係。
他大聲吼道:“和離就和離!我早就受夠了你們一家了!”
然後在胡大姐震驚到呆住的目光下,朝著江起磕頭:“江大人在此見證,我郝雲立休書一封,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乾!”
胡大姐傻眼:“你是不是瘋了?你敢休了我妹妹!”
溫妤放下茶杯,支著下巴,看著堂下狗咬狗,咬的一嘴狗毛,興味十足。
就好像在看古代版的1818黃金眼,還是現場直播。
江起則是麵色冷寒,沉聲道:“藐視公堂,先打二十大板。”
一直捶打郝雲的胡大姐突然靜下來。
被一旁的捕快按住時,她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郝雲則是滿臉的應當如此,拜謝江起後自覺地趴下。
他這輩子混到大理寺的捕頭一職,可以說是祖上燒了高香。
最後悔的就是娶了個老婆,附帶這樣一個整天惹天惹地的姐姐,這次還沒有自知之明地踢到了鐵板。
捕頭咬著牙,忍著脊柱上傳來的劇痛。
溫妤悠悠道:“流冬,她剛罵你了,你去打。”
流冬道:“多謝小姐心疼奴婢,但是奴婢怕臟了手,還是請捕快大哥們代勞吧。”
胡大姐嘴裡塞著防止她嚎叫的布條,板子落下時,嗚嗚聲響起,一瞬間涕泗橫流。
二十大板下去後,胡大姐明顯萎了,趴在地上動也不動,連出氣的勁兒似乎都被打散了。
卻仍然被捕快拉扯起來,讓她跪著。
江起沉聲道:“你說越淩風是你的未婚夫君,有何證明?”
胡大娘聽到這個問題,硬打起精神。
她吸了兩口氣道:“這還需要什麼證明?他如果不是對我有意思,偷偷愛慕我,想要娶我,怎麼會對我那麼溫柔?還對我笑得那麼好看?”
江起聞言擰起眉頭,“荒謬,原是癔症。”
“不是癔症!”
胡大姐激動起來:“大人,你把他叫過來,就知道了,我不是癔症!”
這時溫妤開口了:“不用叫了,如果你真的是他的未婚妻,他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在他家門口被人扭帶走呢?”
胡大姐啞口,又瞬間反應過來,怒道:“是因為你!是因為你這個狐媚子!”
“他是被你這一臉勾引人的狐媚相迷了心智!”
溫妤聞言,伸出手,流冬馬上掏出一把銅鏡放在她手心中。
她盯著銅鏡,摸了摸自己的臉。
然後突然扭頭看著江起,笑眯眯地問道:“大理寺卿大人,我很狐媚嗎?”
江起:……
他收回目光,板著一張臉,一臉嚴肅。
溫妤撇撇嘴,又看向胡大姐:“你看,他都沒說我狐媚,你算哪根蔥啊?”
“不過你這樣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越淩風說他報過官,結果去的是這位大理寺的捕頭,也就是你的妹夫,有這回事嗎?”
郝雲慌了,他連連磕頭:“大人明鑒,小姐明鑒,卑職沒有啊!我壓根就不知道這個事。”
“定是這蠢婦人又打著我的名號,在外麵作威作福!卑職冤枉啊!”
說著狠狠地瞪著胡大姐,厲聲道:“說!你又乾了什麼?”
“又?”溫妤饒有興致地笑了,“說明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你也知情。”
郝雲聞言抖了抖,後脖頸已然沁出一層冷汗。
溫妤眸帶促狹,看向江起,“你這大理寺可不一般,有一個在大理寺當捕頭的妹夫,就可以直接動手打人,上門騷擾逼親,鬨得人家好好的良民閉門不出。”
江起聞言,眸光陡然染上厲色,緊抿唇角,站起身要謝罪,卻被溫妤抬手製止了。
她看著堂下的二人,笑道:“有一句話聽過沒,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江起一怔,眼裡閃過一絲絲亮光,這八個字倒是有意思。
下一秒,他冷著臉喝道:“將二人拖到慎刑司!”
“是!”
胡大姐癟著嘴,對著溫妤一直罵罵咧咧,什麼狐狸精,狐媚子,妖裡妖氣……
都是些誇人漂亮的話。
而身為捕頭的郝雲聽到“慎刑司”三字,渾身發抖,眼中的恐懼像實質一般溢了出來。
他哀嚎道:“大人!大人放過我!我現在就招!我全招!”
溫妤看見郝雲不似作假的驚恐反應,有些好奇地問流春:“慎刑司是什麼?”
流春捂嘴笑道:“公主,你現在都好奇這個了?”
“慎刑司是拷問犯人的地方,和天牢一起,屬大理寺管轄範圍。”
溫妤點頭,表示知道了,看來這拷問不僅是拷問,是有點手段在身上的,不然至於怕成這樣嗎?
竟然有點想去看看。
二人被硬生生拖走後,江起走到堂下,掀袍跪下行禮。
“大理寺卿江起,拜見長公主。”
後麵捕快跟著齊刷刷跪了一排。
溫妤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托腮看著他,並不出聲讓他起來,而是道:“抬頭。”
江起聞言緩緩抬起頭,隻是目光依然低垂,並不直視。
溫妤見狀又道:“看著我。”
“……”江起眉頭微動,抬眸。
溫妤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嘴角微微上揚。
堂下的江起一身寶藍色官袍,眉目清朗,眼神犀利卻又沉穩,仿佛能刺穿彆人心中所想。
如同北方的寒風,雖然冷峻,卻讓人無比清醒。
整個人透著一股子嚴於律己的氣息。
和溫妤的“嚴於律人,寬於待己”剛好互補。
世界上哪能找到這麼契合的兩種精神?
溫妤歎氣,當時皇弟讓江起協助調查狎妓的時候,怎麼就沒把他帶上。
真是美玉埋在狗粑粑堆裡,可惜可惜。
她以為大理寺卿是個糟老頭子呢。
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