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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裡的狗叫聲剛起，蘇丁怡便匆匆跑出來，打開了院門。
“晏清，快進來，爺爺奶奶都在屋裡等著你呢。”蘇丁怡低聲說道。
顧晏清快步邁進雞場後，蘇丁怡趕緊將院門從裡麵鎖上。
她轉身之際，對著腳邊搖尾巴的招財喊了一句：“招財，回你的窩裡去！”
顧晏清端著那盆熱氣騰騰的雞湯，與蘇丁怡一前一後進入屋內。一進門，便看見坐在炕上兩位滿頭白發的老人——顧忠黨夫婦。
原本顧忠黨滿心期待，馬上就要見到自己最疼愛的小孫子，卻不料這人一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盆子肉。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語氣中帶著幾分突兀的嚴厲：“你這肉是哪來的？”
顧晏清將盆放下，在炕邊站的筆直，輕聲回答道：“爺爺，這是我在大隊後山弄的野雞。”
顧忠黨聞言，臉色並未因此緩和，反而更加嚴肅：
“晏清，你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局勢嗎？雖然你被下放到這裡來當知青，但誰知道暗地裡有沒有眼睛在盯著你？你怎麼能一到鄉下，便如此張揚的行事？”
顧忠黨的眼神裡既有責備，又滿含有擔憂。
今天一早建樺就偷摸告訴他，晏清被上麵給下放到這裡做知青了。
聽到這消息，晏清他奶當時就被嚇得喘不過氣來。
顧忠黨夫婦當初在發現形勢有些不太對，甚至魏家已經將手開始伸向他們顧家時。
夫婦倆人商議了一下後，便決定立刻登報和家裡的所有人都斷絕關係。
誰知這事讓回來看二老的蘇丁怡給發現了，最後經過一番爭論，最終兩人行動變成了四人。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登報和家裡所有成員斷絕了關係，除了顧晏清這些孫輩的，甚至連大兒子一家，顧忠黨都沒知會一聲。
便匆匆帶著老伴，以及顧建樺夫婦下了鄉。下鄉以來，四人一直很小心謹慎，從來沒給家裡人寫過一封信。
因此，當聽到顧建樺說顧晏清也被下放到這裡時，顧忠黨的心情異常複雜。
他們本就是為了保全家裡其他人，所以才自願下放到這鄉下的。結果現在卻告訴他，他最疼愛的孫子也被下放了？
顧晏清看著爺爺嚴厲的眼神，心裡明白他的擔憂，連忙解釋道：“爺爺，您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然而，不等顧晏清把話說，顧忠黨便厲聲打斷他：
“你有什麼分寸？現在是什麼形勢你還看不出來嗎？在部隊這幾年，你這性子咋是一點沒改？行事低調一點……”
一旁的李愛華見狀，輕輕拍了拍顧愛黨的手背，示意他剛見到大孫子，也彆太過嚴厲了。
她轉而麵向顧晏清，聲音柔和且充滿關切：“晏清啊，你爺爺他也是擔心你，你彆往心裡去。快坐到奶奶身邊來，讓奶奶好好看看你。”
顧晏清聞言，連忙脫鞋上了炕，坐到李愛華身邊，任由她細細地打量自己。
奶奶的眼神裡滿是慈愛，與他記憶深處裡的奶奶重合，讓他心裡暖暖的。
“瘦了，真的瘦了，在部隊裡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怎麼瘦了這麼多呢？”李愛華撫摸著顧晏清的臉，聲音中帶著些許哽咽。
蘇丁怡一見老太太情緒不對，趕緊開口道：“他瘦啥啊瘦，媽，晏清他沒瘦，他是長高長壯了，您再仔細瞧瞧。”
蘇丁怡的話音剛落，屋內的氣氛似乎緩和了幾分。
李愛華被蘇丁怡的話逗笑，眼中含淚卻笑意盈盈，真的重新仔細打量起顧晏清來：
“是啊，仔細一看，確實是長高了，也結實了。不過這臉，好像還是瘦了些。”
顧晏清沉浸在這份久違的親情溫暖中，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感。
他輕輕回握住李愛華的手，說道：“奶奶，我在部隊挺好的，每天吃的好，睡得香，您彆擔心。”
李愛華聽著顧晏清的話，眼眶更紅了，但嘴角卻掛著欣慰的笑容，輕輕拍打著他的手背：
“好，我們小晏清真的長大了，成了真正的男子漢了。奶奶隻要看到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心滿意足了。”
顧晏清的心中湧動著千言萬語，但因為長時間的感情缺失，他似乎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又或許是見到夢寐以求的親人，太過於激動，讓顧晏清一時失語。
顧忠黨在一旁看到這一幕，神色也柔和了下來。
他也不是真的責怪顧晏清，隻是上麵的人將他下放也就算了。還好巧不巧的剛好下放到他們所在的大隊，這就讓他不得不多想了。
不過，既然人已經到這裡了，再說什麼都晚了。現在就隻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好了，菜都快涼了，咱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說。”顧忠黨開口說道，打破了沉默。
“對對對，晏清，咱們先吃飯，吃完飯你再陪奶奶好好聊聊！”
李愛華附和道。
顧晏清點頭應允：“好的，奶奶。”
當他的目光落在炕桌上的那小半盆小龍蝦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這些小龍蝦，不就是今天沈念樂拿給他看的那個嗎？
蘇丁怡注意到顧忠黨從囗袋裡掏出一個瓶子，驚訝地問道：“爸？你藏酒了？不是，你這酒從哪來的？”
煤油燈的光不是很亮，老兩口坐在炕上這麼久了，蘇丁怡夫婦一直都沒發現顧忠黨兜裡還裝了酒。
“嗐，你爸的酒還能是哪來的，肯定是找小念要的。”李愛華笑著說道。
“你這老婆子，什麼要不要的，明明是小念自己給我的。”
顧忠黨為自己辯解道，隨即讓蘇了怡找來杯子，給每人都倒了一點酒。
“我還能不知道老頭子，你那點兒小心思……”
李愛華笑了，倒也沒繼續說下去，給顧忠黨在兒孫麵前留了幾分麵子。
顧忠黨也不介紹老伴取笑他，率先舉起手裡的杯子，說道：
“雖然此刻的團聚不是那麼的光明正大，但咱們能平安的聚在一起，也算是件幸事。來，咱們乾一杯。”
幾人端起杯子，象征性的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