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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已經有所猜測,但當石國鈞親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萬軍還是不由得感到心中發寒。
似乎眼前這位舊時的部下和小弟,已經真正變成如今他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偏偏石國鈞似乎沒有察覺到李萬軍的情緒變化一般,跟著又是略帶失笑地補充道:
“我說的,倒也不完全準確……”
“我隻是大概清楚那裡的凶險所在,並且有意讓蕭晨去往那裡。”
“但還沒等我確認完備的方案,他就提交了晉級任務考核申請,並主動申請隨隊前往。”
“這倒是一定程度上合了我的意……”
石國鈞話音未落,便見眼前一片陰影迅速放大。
“砰!”
一記重重的老拳,將這位現役的軍方第一人,直接打了個人仰馬翻,跌落在自己的座椅後麵。
滿桌的資料文案,隨著兩人的動作立刻輕易地氣勁被撕成粉碎,並四散飛落開來,仿佛房間內下了一場大雪一般。
李萬軍轉過身,石國鈞冰冷的聲音卻是響起:
“站住!”
“怎麼?石司令,準備把我下獄嗎?”
李萬軍半轉過臉,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隻是……我不允許你現在去17號淵化區。”
石國鈞站起身,一隻眼圈已經是青黑一片,顯示出一副頗為滑稽的麵貌。
他的聲音顯得輕描淡寫,似乎情緒沒有受到任何波動,隻是對李萬軍下了一個自然不過的命令,卻再度點燃了李萬軍的怒火。
卻見這位夜刑司的老人猛然轉過身來,大踏步逼到石國鈞近前,將還沒整理好儀容的石國鈞提著領子揪到身前,一臉憤怒地質詢道:
“你自己冷血無情,連自己的部下都可以輕易送掉,也要彆人和你一樣冷血嗎?”
“你根本不配和鐘司令比!根本不配接他的擔子!”
麵對自己老上司的滿腔怒火,石國鈞隻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我……當然遠不如鐘司令。”
“他敢一口氣把大夏近乎所有的高級覺醒者帶走送掉,我卻遠沒這個膽量和能力……”
李萬軍有些怔怔地鬆開手,真正頭一次從眼前這位舊時的小弟身上感受到了陌生。原本的滿腔怒火,一瞬間無處著落。
“您可能不知道,在我們眼中,對於未來能擔起軍方乃至大夏重任的人,具體有著怎樣的期許,又需要經過怎樣的考驗。”
“我隻能告訴你,曾經在鐘司令的安排下,我經曆過比這還要危險、恐怖許多的險境。”
“如果蕭晨連這一點安排和考驗都不能承擔……那他也不配成為鐘司令曾經看好的人物。”
李萬軍有些怔愣,忽然語氣不由得放軟道:
“難道真的非……”
“況且!”
石國鈞麵無表情地打斷了李萬軍的話:
“這本來就是一次任務!”
“他聽命行事,原本就是他的職責和本分,談什麼冷血不冷血?”
“誰的任務不危險?哪個不可以被犧牲?”
“就因為他曾經是你的部下,所以可以例外嗎?”
“請你清醒些,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吧……”
“……李組長。”
李萬軍臉色數度變幻,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什麼,轉身大踏步離開了辦公室。
“軍座……”
唐雲透過敞開的大門,看到了裡麵的亂相和石國鈞的情況,忍不住大吃一驚。
“沒你的事情。”
石國鈞擺擺手,製止了想要進來的唐雲,轉而道:
“你去盯著點兒李組長,不許他擅離基地,有什麼異常情況,隨時向我彙報。”
唐雲眼底閃過一絲猶豫,但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本能地選擇了執行命令,帶上大門轉身離開。
石國鈞略微整理了一下,站起身來,一手拉過座椅,一手張開,生出一股強而有力的吸力,將整個房間內被粉碎的檔案資料,紮眼間吸入掌心之中,壓成一個拳頭大小的紙球,緊跟著五指收縮,恐怖壓力之下,竟將其碎成了無數細密不可查的齏粉。
簡單處理過後,石國鈞拉起桌麵上翻倒的一副相框,裡麵卻是他和幾個年輕軍人的合影。
相片裡的他,相比其他青澀但意氣風發的夥伴,顯得有些茫然而又缺乏底氣,似乎不知道當時剛剛加入軍部的自己,未來會走到哪一步,更不可能想象到如今自己已經在當前這個位置上。
石國鈞扶起相框,卻是借助玻璃麵的反射,輕易看到了自己的“熊貓眼”輪廓,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地低聲感慨道:
“……好久沒挨過老隊長的揍了啊……”
曾經他對李萬軍,是既敬又怕。這位老隊長,相比現在的嚴肅,早年的李萬軍脾氣更加爆裂,看著早年性格比較內向和憋悶的石國鈞,經常會大動肝火。
但當時的李萬軍,卻也是最理解石國鈞的人。如果不是他,石國鈞自問絕對走不到現在這一步。
可現在……
“唉,還是沒有忍住啊……”
石國鈞不免有些自嘲一笑。
曾經的他,本以為自己早已經真正鐵下心腸,可以基於軍部乃至整個大夏的利益,基於自己判斷毫無動搖地下達任何指令,不會在意任何人對此的看法和意見。
然而看到曾經最能理解自己的老隊長,表現出如此憤怒和不解,乃至不信任的時候,石國鈞還是難免動容了。
越是在這個位置上坐得久,他便是越能理解到“高處不勝寒”這句話的含義。
“鐘哥,他說的不錯,我終究……還是遠不如您啊……”
石國鈞歎息一聲,輕輕閉上眼。眼部的青腫,卻是隨著臉上的悵然情緒,一並褪去。
再度睜眼,他的臉上,已經是沒有了任何的憂鬱與遊移。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吧。”
石國鈞看著牆壁上的大夏布防圖,眼神落在西南方位,淡淡一笑:
“畢竟,我和大夏,都沒有多少時間和機會可以浪費了……”……
濃霧之內,蕭晨的身體,仿佛一個破布口袋一般,帶著飛濺的血花,狠狠地從半空中跌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