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還能聯係上常瑩麼?”薑如憶詢問道。
田恬眼神一黯,緩緩搖頭:“瑩瑩晉級江境後,話就少了,也不怎麼愛理人了。
自從她去朝聖,我再給她發信息,她也不回我了”
看著女孩傷心的小模樣,薑如憶安撫似的解釋了一句:“人們晉升江境之後,性情會有些變化。”
我不會!
田恬低著頭,暗暗攥緊了小拳頭。
如果我晉升江境,一定不會變!
我還會像現在這樣,珍惜小隊裡的每一個人,愛你們每一個人
永遠乖巧的女孩,很少有自己的意誌,她從小到大一直被安排著,她的感受也無足輕重。
直至高二那年,她的生命裡照進了一束光。
那時的她,被校排名第二的學霸隊伍無情地踢了出來。
如此丟臉的事情,招來了許多同學異樣的表情、嘲謔的眼神。
陰差陽錯,她被安排去薑女神的隊伍試訓。
校排名第一的隊伍。
田恬做好了被嫌棄、被拒絕的打算,也知道這樣的隊伍,自己高攀不上。
意外的是,溫柔的如憶姐姐接受了她。
並且一直鼓勵她。
不單是溫暖,更有尊重。
在這支隊伍裡,田恬發現自己的聲音是可以被聽見的。
自己的感受,是重要的。
起碼,薑如憶等人是在乎她的。
田恬永遠記得加入隊伍的那一天,那是在學校後山的演武場。
怯懦的她,被班主任帶著,來到了薑如憶的麵前。
那一日,陽光正好。
灑在薑如憶的身上,像是為她鍍上了一層金光,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尊熠熠生輝的女神像。
薑女神笑臉溫柔,看著她召喚出來的蓮花盾,說“以後,你可以在我身邊,保護我。”
她想。
很想很想。
但她跟不上步伐,被落的越來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女神像的背影。
時至今日,田恬的手機解屏密碼,還是她加入隊伍的那一天。
180607。
二零一八年,農曆六月初七。
是她與薑如憶、陸燃、鄧玉堂三人,相遇的那一天。
少女的小小心事,藏在六位數的密碼裡,藏在此時緊緊攥著的小拳頭裡。
藏在剛剛天台上,過分激動的擁抱裡。
也藏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手機裡那永遠不會再發信息的頭像、暗暗發呆的時光裡
“我晉級後,性格也有很大變化,忽略了你。”薑如憶看著低頭不語的田恬,輕聲道,“怪我麼?”
“不。”田恬眼神堅定,搖了搖頭。
你是我要保護的人。
我怎麼會怪你呢?
也許,你當初隻是隨口說說,早就已經忘了那句話。
但我還記得。
一直記得
“嗯。”薑如憶麵露淺淺笑意,纖手落在田恬的頭上,理了理女孩的短發。
田恬閉上了眼睛,感受著真實的觸感、那溫柔的掌心
“呼!!”
一股劇烈的能量波動,自田恬體內翻騰開來。
薑如憶不由得微微挑眉。
陸燃也轉頭望來,麵色詫異。
不是!
你剛剛轉投仙羊一派,我還沒跟你簽契約,沒讓你跟石塑綁定呢!
你這啊?
所以,田恬的天賦資質是夠的,隻是一直以來,感悟不夠深刻嗎?
那也不對呀!
剛剛幾人的對話內容,能讓田恬有什麼感悟?
田恬的那顆道心,到底是什麼?
話說回來,仙羊大人也太強了吧,真就是“無傷”撕毀契約啊?!
嗯畢竟田恬隻是河境,還是個凡人,與那些江境海境大能有質的區彆。
同一時間,葉榆城機場出站口。
一道高挑的身影,拖著一個黑色小皮箱走了出來,引得眾人暗暗側目。
她長發披肩,戴著太陽帽與蛤蟆墨鏡,穿著黑色的連衣長裙,腳踏高跟涼鞋,漫不經心地四處看著。
直至她看到了一名接站的男子,手裡舉著一個“喬”字牌。
她認識這名男子,溫陽。
他是仙羊一派為數不多的河境強者,也是程義爺爺的孫女婿。
“你好,喬女士。”溫陽見女孩走來,趕忙接過行李箱拉杆。
喬元夕跟著溫陽向外走去,詢問道:“程爺爺找我來,什麼事?”
溫陽有些打怵,對著年僅19歲的女孩,畢恭畢敬的回應著:“喬女士,我不清楚,我隻是來接您。”
口中說著,溫陽暗暗感歎女孩的變化。
之前,宗主和夫人在山中修行時,他不止一次幫忙接機,當然也載過宗主的妹妹。
那時的喬元夕,還是一個活潑的少女,而今
溫陽能感受到,女孩已至江境,一言一行中,隱隱帶著一絲壓迫感。
女孩也不再是之前嬌俏的模樣。
馬尾辮變成了披肩發,一身黑色的連衣長裙,沒有了往日的可愛風格。
強大的氣場,令人望而生畏。
按理來說,花燈弟子這一群體,普遍並不高冷。
不知為何,宗主大人的妹妹會變成這樣。
“這邊,喬女士。”
“嗯。”喬元夕隨意應了一聲,跟著男子走出大門,隨即微微抬首。
不單是她,許多人都在遙望北方天空。
那裡有濃濃雲霧彙聚,更有一道道霧龍卷從天而降,與一座巍峨山峰相連。
“看來你們仙羊一派,要多一位大能了。”喬元夕一手落在臉側,稍稍拽下蛤蟆墨鏡,像是要看得更清晰一些。
溫陽:“”
看霧龍卷連接的方位,的確是落仙山。
但怎麼可能是仙羊一派弟子晉級呢?
應該是駐紮山腰處的部隊將士吧,或者是前兩天回山的落仙夫人,帶回來的什麼朋友?
溫陽暗暗想著,迅速將行李箱放在後備箱裡,又趕忙為喬元夕拉開後座車門。
喬元夕難得有了些笑容,打趣道:“程爺爺彆是叫我過來,接受福澤的吧?”
“我我不清楚。”
“嗯,開車吧。”
“是。”溫陽鬆了口氣,平穩起車。
喬元夕手肘拄著窗框,手背托著臉蛋,望著窗外倒退的街景,腦中儘是回憶。
落仙山,包括雨巷城,都是她不願意去到的地方。
就連在京城的家,她也有些抗拒回去。
溫馨的畫麵太多。
所以傷人。
反正媽媽平日裡也不著家,自己回不回家,也無所謂了。
更無人在意。
喬元夕默默想著,一手落在了脖間,指尖輕輕撚了撚那一枚溫潤的無事珠。
臭哥哥!
扔下一枚無事珠,就跑了,也不知道這輩子能否再見。
還有如憶姐姐!
也是個臭姐姐。
哥哥一走,感情清零。
電話也不接,信息也不回,落仙山裡也找不見人影。
“落仙夫人回來了麼?”喬元夕忽然開口。
“喬女士,我不清楚,落仙居那邊是禁區,不允許我”
“好了。”喬元夕有些不耐煩。
溫陽當即住口,默默地開車,很有一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直至車輛來到山腳下,溫陽可算是鬆了口氣,隨後他又想到,自己還要陪喬家千金上山
登山,敬神,入後山。
直至來到村內一處宏偉大門前,溫陽立即道:“喬女士,進門右手邊就是敬仙殿,您在那裡等候即可。
我去把行李放到您的宅院裡。”
喬元夕隨意“嗯”了一聲,邁步走入大門。
鋪滿石磚的偌大場地,一片空蕩。
右手邊,是大門四敞的敬仙殿,殿內同樣空無一人。
喬元夕遙望著殿內深處的仙羊石塑,又稍稍抬首,望向東北方、霧龍卷連接的區域。
她遲疑片刻,還是走向寂靜肅穆的敬仙殿。
邁步入門,她隻覺兩側牆壁上成百上千的仙羊小雕像,都在盯著她。
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喬元夕卻是麵色平靜,步伐不疾不徐,來到大殿最深處的石像前:
“打擾了,仙羊大人。”
昔日裡的少女,確有大能風範。
再無調皮模樣,舉手投足間,展現著一絲絲優雅氣質。
不過,那一雙明亮的眸子中,似乎也少了一份靈動。
喬元夕拾起台上的香,細細挑選出三支,在燭台前引燃。
恭恭敬敬的三拜過後,喬元夕將香插入香爐中,而後來到拜墊前,跪了下來。
“仙羊大人,求您保佑我哥哥平安順遂。”
“元夕元夕已經不再奢望他快點回來了,隻求他平安就好。”
“隻求他平安就好”
少女雙手合十,指尖抵在唇邊,低聲喃喃著。
隻是這懇求的話語,漸漸變成了自言自語。
“他還活著吧?仙羊大人,他一定還活著。”
“他是您的得意弟子,是大夏天驕,一定沒事的,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他有想過我麼?元夕可是很想他呢”
少女的聲音很輕。
直聽得人心裡發酸。
“嘶”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喬元夕,突然睜大雙眼,倒吸了一口涼氣。
腦中似是有一根弦,被硬生生斬斷了!
她與神明·花燈,就此斷了聯係。
“仙,仙羊大人您!”喬元夕無比錯愕,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不禁又驚又怒,抬首望向神明。
而那一張羊臉,依舊笑吟吟的。
“仙羊大人為何為何”喬元夕嬌軀一僵,忽然意識到有一隻手,落在了自己的頭頂。
可問題是,自己的身旁空空蕩蕩,並沒有人!
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很是溫柔:
“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