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次我和吳淩說起趙飛翰站在小野家對門的事情。
我們當時都覺得這事有點怪,吳淩甚至開玩笑說,趙飛翰不會是通訊錄,喜歡上小野了吧,要不然哪有人挖牆腳去人家男朋友家門口挖的。
本來以為是玩笑,卻沒想到一語成讖,居然成了真。
趙飛翰真正喜歡的人不是我,是小野。
“後來我的計劃泡湯了,事情也全都被養父知道了,他剝走了我的一切,還與我解除了父子關係,說實話,我是恨你的,如果早知道這一招行不通,當初我就該直接殺了你,一了百了,更省事。”趙飛翰突然就抬起眼睛看我。
他的眼睛紅彤彤的,恨意與悔意交織湧動,最後卻變成了一抹苦澀的笑:“可是我要怎麼恨你呢?你是小野最愛的人,他那麼愛你,我要怎麼恨你?我終究隻是陰溝裡的一隻老鼠,即便有幸見過陽光觸摸過陽光,那也終究不是我的太陽,所以我隻能默默離開,祝福你們。”
“剛看到你找過來,我還以為你跟他是一起來的,我還想著能夠見到他,可我沒想到……”趙飛翰的眼神又變得陰狠,“到底是誰殺了他?是誰?”
趙飛翰眼底的恨意和殺意不像是偽裝,我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出了差錯。
一邊的曾智在此時取出手機,打開了一份文件遞給我:“這事周總也是剛剛查清楚,這裡麵是趙飛翰與元天野的通話和聊天記錄,您看看吧。”
我接過來翻到了趙飛翰半個月前和小野的微信聊天記錄,那個時候我和父親正式相認,父親也解除了與趙飛翰的父子關係,趙飛翰應該是走投無路的時候,小野給他轉了一筆款項。
二十萬不算很多,卻也超乎了我的意料,更讓我覺得意外的是,小野還開導他,說他其實很有才能,以後好好做人,通過自己的努力也能闖出一片天地。
我的小野,真是天使一樣的存在,難怪趙飛翰也會忍不住被他吸引,他真的是小太陽,可以照亮和溫暖很多人。
這是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但看到這些,我就明白周寒之和曾智為什麼都那麼肯定趙飛翰不是殺死小野的凶手了。
趙飛翰沒有殺人動機,小野那麼善良,還對他那麼好,他沒有理由恨小野,沒有理由殺小野。
“這份聊天記錄是周哥剛下車的時候接到的,但是當時已經來不及告訴您了,因為您已經對趙飛翰動手了。”曾智在旁邊輕聲說道,“嫂子,現在您清楚了嗎?周哥護著的根本就不是趙飛翰,而是您啊。”
我清楚了嗎?
當然是清楚了的。
可是這件事實越清晰,我的心就越是不安,越是想逃。
我在害怕,卻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是害怕會再次失望嗎?我不清楚。
我隻覺得自己的心亂成了一團,這一刻,我很擔心周寒之。
曾智剛才說,周寒之之前已經受了傷,是因為我的事情才匆匆趕過來陪我一起到山省。
可他剛剛又硬生生挨了我一鐵棍,他,他還能醒過來嗎?
我轉身,飛快朝周寒之的病房趕去。
病房裡,周寒之依舊安靜地沉睡,輸液管裡點滴緩慢滴著,旁邊的心電監護儀節奏平穩,我站在床邊,看著那張熟悉的蒼白的臉,心一直在下墜。
周寒之,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嫂子,我該跟您道個歉。”曾智也跟了過來。
我不明所以,轉頭看他,他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卻見曾智輕輕掀起了周寒之身上蓋著的被子,又掀起了周寒之寬鬆的病服褲腿:“先前我撒謊了,其實周哥回到京港以後就住院了,他在醫院裡,並不是為了陪林西西,而是因為他自己受了傷,周老夫人很生氣,懲罰很重,周哥的腿都被打骨折了。”
寬鬆的褲腿下,周寒之的腿上還綁著綁帶,有血跡滲透出來,依舊讓人觸目驚心。
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要喘不過氣。
曾智的聲音還在繼續:“可是當時周哥不想讓你擔心,也不想你被牽連,所以一直讓我瞞著你,不許告訴你實情,你那天和寶寶一起來醫院探望x先生,還好我提前得到消息緊急給周哥辦了出院手續,但是後來你還是發現了疑點,沒有辦法,周哥讓我撒謊,告訴你,他在醫院是為了陪林西西。”
我當然記得那天的情形,時到如今我還記得我當時的心情,那種期待衝到頂峰卻遭遇當頭一棒的感覺,我永遠不會忘記。
當時我在心裡狠狠告訴自己,永遠也不要再對周寒之產生期待,永遠也不要再為這個人有情緒波動。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這是他的有意為之。
“本來周哥是有自己的計劃的,我們一直在按照計劃推動,原本,這還沒到最後的時刻,可是周哥後來卻等不及了,因為您和元天野即將結婚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他很著急,不斷地推快進度,還去找你,想要攔一攔那您,可是您已經不再相信他了,他一時激動又摔了一跤,骨折剛好一點又骨裂了……”曾智低低歎了一口氣。
我也記得那天的情形,但實際上,那天周寒之並不是一時激動摔了一跤,而是被我狠狠推了一把,摔倒的。
我當時還以為,他在跟我演苦肉計,我還以為他臉上的痛苦是演出來的。
原來,那都是真的。
他說讓我等等他,是真的。
他當時摔倒在地時的痛苦也是真的。
那他說的,我們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順在一起,是不是也是真的?
這一點,似乎不用曾智給我答案了,因為此前很多事情已經給了我結論。
林西西為什麼對我一直那麼有敵意,為什麼會半夜拿刀砍我,控訴我搶走她的男人,聲嘶力竭地怒吼,到底哪裡不如我,憑什麼一直為我做擋箭牌。
此前那個我一直都不敢想的猜想,此刻就這麼明晃晃地放在我眼前,卻讓我惶恐不安到難以置信。
周寒之心裡裝著的,難道一直都隻是我嗎?
我的指尖顫抖著,拉下周寒之的褲腳,替他蓋好被子,又伸手想去撫摸他沉睡的臉。
就在此時,心電監控儀發出了一聲滴滴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