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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見了?”
劉永安從樹後麵探出頭盯著山路儘頭,黑溜溜的眼睛綻放出大大的疑惑。
剛剛還在眼前的人沒了蹤影,不會是滑倒了吧?
他趕緊往上爬了幾步,卻一直沒看到人。
儘管他年紀小,但自認爬山比村裡的知青要厲害,下鄉幾年經常勞作的知青都比不上他,何況像劉念這樣新來的知青。
他不覺得是自己跟丟了,以為是劉念摔在什麼地方,或者讓野獸叼走了。
至於野獸能不能無聲無息地叼走女人這事,他沒有多考慮,山上的野獸肯定比城裡來的知青有勁,叼她們不就跟叼小孩一樣。
“劉知青,你在哪兒?”
他小聲喊了起來,不敢大喊也是怕驚著附近的野獸。
“劉知青……”
他一邊喊一邊往山上走,倒讓躲在一邊的劉念有點尷尬。
從劉永安出聲喊她開始,她就猜劉永安跟著她上山應該不是出於惡意,可她也不想馬上出來。
她上山是想找藥材,並不想有人跟著。
可是他越找越往深山走,劉念隱約已經聽到有野獸過來的聲音,可不能讓他繼續上去。
“誰?”她在他身後問。
“劉知青!”
劉永安都要哭了,回頭看到她,幾乎跳著回身從山上跑下來。
“你去哪兒了?我看你上山了就想來找你,沒想到你不見了。”
“我去方便了。”
劉永安一聽,凍紅的耳朵不由燙了起來。
“啊?我以為……”
“以為什麼?說來你膽子挺大呀,敢跟陌生人上山,萬一碰到人販子把你抓走怎麼辦?外麵有不少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就喜歡你這樣的男娃,就算不能當兒子,你看著也有幾兩肉,還能當下酒菜吃。”
“我認得山上的路,他們沒我走的快。”
“這可難說。走吧,快下山,山上怪冷的。”
劉念聽到越來越近的野獸腳步聲,拉上劉永安就往山下走。
劉永安心頭也毛毛的,剛剛他好像聽到上頭有什麼動靜,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野獸。
他又不想讓劉念發現他害怕,故意找話聊。
“劉知青,你上山做什麼?家裡柴不夠了嗎?”
“怎麼,你要借柴給我?”
“不借,我家都那樣了,哪能借東西給彆人。可以換。”
“不換。我家都那樣了,哪有什麼東西能換。”
“你不是做了很多粉條跟張知青換?我家也想嘗嘗,可以用很多柴火換。”
是嘗嘗還是賣賣?劉念不揭穿他,聽到身後野獸的聲音近了,暗暗皺了一下眉。
也許她剛剛不該轉身下山,給野獸亮了後背,也讓野獸誤以為有機會捕食她。
此時她不方便回身應對,免得暴露能力,伸手從發間摘下了冬季發黃的蘿記朝後一扔。
“我的好大兒,該是你為媽出力的時候了。”她在心裡默念。
可憐的蘿記正處於偽冬眠狀態,忽地從落到了刺人的皮毛裡,本能地知道不對,立馬伸出根須想把野獸緊緊纏住。
它們在山上搏鬥,劉念也找話跟劉永安聊,免得他回頭朝山上看。
“不換。我家的柴火有我婆婆打。”
“不是應該你打嗎?你婆婆年紀這麼大了。”
“她是潘大壯的娘,潘大壯自己都不心疼他娘一把年紀上山下地,我一個外人心疼什麼?”
“我將來的媳婦要是不幫我奶乾活,我就打她。”
“嗬,打女人的男人活該一輩子沒媳婦,將來老了也沒有人管。”
“不會的。”
劉永安說這話時帶著孩子獨有的自信,就像他相信自己有一天能開飛機開大炮。
“不要成為沒本事的、隻能從比你弱的人身上找優越感的失敗者;當個強者,做個能守護家庭守護弱小的人。”
劉念說完,自己的嘴都軟,她跟一個6歲的孩子說這些做什麼。
“算了,你也聽不懂。”
“誰說的,我能懂。”
劉永安不服氣,哪怕他的確沒怎麼懂,但他知道看人的情緒,劉念說這些話帶著大人才有的深沉,應該是說了讀過書的人才知道的道理。
他默默總結了一下,“我會當個強者,保護家裡人。”
“行行行,你高興就好。”
不滿意劉念的敷衍,他還想再說,劉念卻開始趕人了。
“好了,快回家去吧。”
他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山腳,卻不想就這麼回去,難得有大人肯跟孩子討論高深的道理,像是認可了他不再是個普通的孩子而是一個能獨當一麵的孩子。
“我不回去。”說完,他又想到什麼,“你要回去了嗎?還是要上山?你上山到底要做什麼?”
“看看有沒有能吃的野菜或者野果,換換口味。”
“現在哪還有野菜呀!”
“就瞎找找,總吃那麼幾樣都吃膩了。”
劉永安遲疑了一下,問她:“你願意拿粉條來換嗎?”
“你能找到?”
“咱家兔子要吃很多草,我經常上山找野菜,知道有幾片地方還長著。不知道人能不能吃,咱家現在都不吃野菜了。”
很少有人會在這個時節上山找野菜,走遍山頭也許就找到一把,花的力氣卻得用加倍的糧食補回來,著實劃不來。
為了喂兔子,劉永安記下了幾個野菜多的地點,這回帶劉念去的地方長著一片烏塌菜,這是冬季最值得嘗的野菜之一。
劉念沒想到還真有,有種搶了人口糧的內疚感,從空間裡找了找,翻出兩顆最近從趙菲那裡得來的糖。
“我用糖跟你換,怎麼樣?”
“好,我幫你挖。”
一看到糖,劉永安就忘記了粉條,一把將糖拿過來。
劉念這才發現他的手上都是凍瘡,再一回想,那些偶爾擦身而過的孩子幾乎手上都有凍瘡,有些連臉上都長。
你怎麼不戴個手套呀?她想問,又問不出口,生怕犯了“何不食肉糜”的錯。
農村一直缺布,衣服穿到不能穿了還能剪碎當補丁用,還能糊鞋底,可總不能因為缺布就這麼不管吧?
“你知道手套嗎?”
她看著撿了一片石頭當工具替她挖野菜的劉永安,委婉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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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村裡人農忙時用過。”
“其實可以用舊布做,這樣你的手冬天就不會冷了。”
“對哦,劉知青,你真聰明,回去我問問我奶奶。”
所以隻是沒有想到?劉念抿嘴,不知說什麼。
“那你挖著,我把籃子留給你。我去那兒看看?”
“你彆走遠,山上有野獸。”
“知道了。”
以真實年紀來論,劉永安都沒有她的零頭大,劉念沒想到還會被他囑咐,這感覺挺奇妙的。
劉念想要離開就是衝著野獸去的,她聽到蘿記的聲音了。
剛剛盯上劉永安的野獸是一頭野豬,不知是哪兒過來的,以前她沒聽說附近有野豬出沒,當然她來豐收村也不久,不清楚附近的狀況。
那野豬還挺大,有三百多斤。
若是雨天,隻要不是冬季的雨天,蘿記可以輕鬆製伏它,但冬天的寒冷減弱了它的狀態。它本該優雅地把野豬纏死,打個漂亮的結再送到劉念麵前,最終卻以斷了不少根須為代價磨死了它,還脫力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劉念也以為它能稍微堅持一下,悄悄過去時不急不徐,直到野豬滾到她麵前她才後悔。
“嘭!”
野豬掉下來還壓倒幾根矮竹,矮竹上的殘雪紛紛落下,卻遮不住野豬的痕跡。
劉念倒是可以把野豬收空間裡,可蘿記還纏它身上,纏得像團亂麻,解都不知要怎麼解。裡麵不少根須還能再利用,劉念也不想上手齊根扯斷,這太傷蘿記元氣。
完了,劉念伸出手卻想不到解開的辦法,最終把手放下,認命回頭看向趕過來的劉永安。
“劉知青,怎麼了?”
“噓~”劉念示意他小聲,“有頭野豬從山上摔下來摔死了。”
“啊?”劉永安吃驚,想跑過來看。
哪兒孩子不愛看野豬~
劉念不想讓他看到野豬身上纏著的藤蔓,上前擋下他的視線。
“快,你下山找人。”
劉永安卻不急著找人,他就想看野豬。
“等等,你看這事是報給村裡還是報給你家裡?小安子,你能決定嗎?”
劉永安的腦子轉得也快,頓時明白劉念話裡的意思。
“我不知道。”
“要不你先下山問問你家大人?我在這兒守著。”
“好。”劉永安當即答應,轉身就要跑。
“你記得悄悄的,注意安全。”
“你也注意安全。”
說話間,劉永安已經跑沒影了,那速度劉念看著都怕,這是人類幼崽在山上該有的速度嗎?她得找機會告訴他家大人管管他。
趁劉永安離開,劉念給蘿記喂了點丹藥屑屑,讓它有力氣解開根須,又從邊上另扯了一些藤蔓把野豬捆了個結實,用以遮掩它身上的捆綁痕跡。
她的動作利落,等劉永安帶著劉爺爺上山時,她甚至還挖好了一籃野菜。
“劉爺爺,你看……”
她挎著籃子,指了指被她捆好的野豬。
劉爺爺是個精瘦的老人,平時不怎麼說話,但脾氣很硬,也受不得一點氣。
家裡大小事看著是劉奶奶拿主意,可也得劉爺爺不反對才行。
他看到那麼大一頭野豬也很驚訝。
“山上怎麼會有野豬?”
“我也不知道。我沒聽說有,難道是下雪迷路過來的?”
“不清楚。”
劉爺爺沒有多糾纏這個問題,從野豬身上移開目光後看向劉念。
“劉知青打算怎麼處理?”
“我們不先聊聊要不要報給村裡嗎?”
劉爺爺還沒有開口,劉永安就急了。
“不能報,報了我們就隻能分到個零碎。”
劉念並不意外他會這麼選,就不知劉爺爺是什麼意思。
劉爺爺既然沒有叫上村裡其他人來,意思也已經很明顯。
“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把肉運到鎮上處理,到時候分你一百塊,其他多的都算我家的辛苦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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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肉價是5毛左右1斤,這頭野豬看著有兩百多斤,那就值一百多近兩百塊錢。野豬肉偏柴,價格比家豬肉要低點,劉爺爺不覺得純肉能賣超過兩百。
劉念也了解過肉價,如果她和劉永安對半分這頭野豬,這個價格她不算吃虧。
山上的東西本來就是誰見著就是誰的,雖說這野豬是蘿記打的,但它又聽到劉永安的聲音才會拐過來撞上劉念,又是劉念和劉永安一前一後“發現”,劉念覺得對半分挺合理。
“我聽說野豬肚是個藥材?”
劉爺爺聽出她是個懂行的,提點她,“現在醫院收藥材收的少,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要。如果沒有,我們隻能自己吃了,不然放壞了也可惜。”
“那你先問,看著價合適就賣,不合適就留給我。如果野豬肚剩下來,我就分一百塊錢加豬肚;如果沒剩下來,我就另收一個豬頭,還得是你家幫我收拾好醃過的。”
她有空間,野豬肚存著不會壞,說不定將來可以用;但她本人不知道能用上野豬肚的方子,也怕放久了放到野豬成保護動物了,野豬肚會砸手裡。
野豬得切成塊才方便拿到鎮上賣,最難藏也不怎麼值錢的豬頭留在家裡反倒給他家省事;要是野豬肚能賣出去,肯定比豬頭要值錢。
劉爺爺怎麼算都覺得劃得來,卻不想在劉念麵前露了痕跡,假裝想了很久,久到劉永安都急了。
他真怕他爺爺不懂講價把買賣說黃了。
在他拉衣角給暗示前,劉爺爺總算點了頭,又怕劉念多想,補了一句。
“可以。劉知青,你不吃虧,我家老婆子醃肉的手藝可好了。”
“那我可就放心讓你家醃了。”
她自己醃肉的手藝似乎不太行,今天拿給知青院的臘豬腳,她聞著味道就不是特彆好,沒有她以前聞過的金華火腿醇香。
劉永安一看成了,高興地在原地跺腳。
“我們趕緊把野豬弄下去吧,要是讓人看到就不好了。”
“現在不行,要等晚上,不然會讓人看到。”劉爺爺說。
劉家的位置偏歸偏,卻在大路邊,萬一有人經過躲都沒處躲。
“這麼大,不好藏。要不從後院拋過去?”劉永安說出他想的主意。
“誰拋?你拋?你有這麼大的勁還是我有這麼大的勁,能把這麼大一頭野豬扔過牆去?”劉爺爺凶他淨出瞎主意。
劉念一聽,想著村裡也得有個稍微知道她一點底能互相幫忙遮掩的人在,就站了出來。
“我能扔。”她一邊說一邊單手把野豬提了起來,“我力氣一直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