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趕過去一看,就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滾倒在地,兩眼翻白,身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蚯蚓一般。
身體曲起,詭異地彎成了一張弓。
蘇士利和其他幾個村民,奮力地按著他,結果反被撞翻在地。
“好重的鬼氣!”蘇琳墁吃了一驚,左手起了一道法咒,遲疑了一下,轉過頭問我,“這能用鎮邪咒麼?”
“用不了。”我說道,“用繩子捆住,不要用任何法咒或者符籙!”
“好!”蘇琳墁當即上前,伸手抓住那男子的肩頭。
焦正和焦奇、三狗子等人,取過繩子,一起上前幫忙,將人縛住。
“這……這是怎麼了?”蘇士利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問。
“有惡鬼要破殼而出了。”我看了一眼那被繩子捆住還不停掙紮的男子道。
“惡……惡鬼破殼?”蘇士利瞪大了眼睛,“這……這什麼意思?”
“是被鬼附身了麼?”焦正大概是看出了一點苗頭,但畢竟對養鬼一道並不熟悉,所以沒有說到重點。
我微微搖了搖頭,把整個村子被活人養鬼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活……活人養鬼,你是說,我們……我們這些人身上,都被養了惡鬼?”蘇士利顫聲問。
所有村民都是滿臉驚恐,哪怕他們是經曆過湯池醫院的幸存者,但這個真相對於這些人來說,還是根本無法接受。
“我爸他……”蘇琳墁臉色煞白。
“放心,除了你爸。”我說道。
或許是因為蘇士林是湯池醫院那塊廢棄之地的幕後老板,又是常年在外跑來跑去,被彌天法教當做在外的台麵,所以就沒有在他身上養鬼。
他可以說是,整個活人村中唯一一個算是正常的人。
“我……我沒有?”蘇士利愣了一下,卻是沒有半點高興之意,反而臉色更加慘白,看向一眾村民,慌忙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
身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爸!”蘇琳墁急忙上前扶住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蘇士利不停地搖頭,猛地大叫一聲,跪下來衝著一眾村民連連磕頭。
“給你爸打一道凝神咒。”我說道。
蘇琳墁連忙起咒,打入蘇士利額頭。
在凝神咒的加持之下,蘇士利的情緒總算平複一些,隻是口中仍舊不停地喃喃自語。
“居然還有人會活人養鬼之術?”
此時許賀生等人,也支撐著過來,得知村民們都被養了鬼,也都是大為震驚。
“能把惡鬼驅離麼?”蘇琳墁安撫下父親之後,急忙問道。
“難。”許賀生搖了搖頭,“這以肉身養鬼,跟惡鬼附身可不同,那就像樹根紮進了土裡。”
“是啊。”其中一位姓趙的風水師歎息道,“這要把惡鬼驅離出來,就如同將樹根從土裡拔起,拔根帶土,又如何能保住肉身,難啊!”
“那……那該怎麼辦?”蘇琳墁聲音發顫。
許賀生等人對視一眼,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有個辦法可以試試,但成敗不好說,而且就算成了,壽命也必定會大減。”我沉思片刻後說道。
“什麼辦法?”許賀生等人詫異地看了過來,“如果真能成了,就算壽命大減,那也比其他結果要強得多!”
我指了一下那個被四根漆黑柱子圍繞的祭壇,“用鬼陣。”
其實許賀生他們口中的“結果”,無非是兩個,要麼等著村民們體內的惡鬼破體而出的那一天,要麼是趕在惡鬼出來之前,將所有村民用陽火焚燒。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在場的所有村民都是必死無疑!
這也是活人養鬼之術,被視為一種禁忌之術的原因之一。
就算是我們靈門弟子,想要在短時間內處理好這種狀況,也很是棘手,可偏偏我沒法在此逗留太長時間。
可現在有了這一座鬼陣,那又不一樣了。
有句古話叫做“福禍相依”,這座鬼陣,應該是那葬海大師花了無數心血建造而成的,本身的目的,應該主要是為了聚陰養鬼。
但我在進入鬼陣,成為陣眼掌控陣法之後,突然意識到,原來這個鬼陣,還有另外一重目的。
那就是招鬼!
之前我一度十分疑惑,這金童玉女為何要把許賀生等人帶到這裡來,又為何要逼迫村民們去生食他們!
現在卻是一下子豁然開朗。
許賀生他們八個人,其實是被當成了血食,作為修行之人,他們本身的元氣比普通人要強大的多,也更能激發惡鬼的凶性。
村民們隻要吃下這些血食,就等於是他們體內的惡鬼吃下了血食,如此一來,在這鬼陣的加持之下,就會村民們體內的惡鬼提前破體而出!
隻不過這種法子,顯然是拔苗助長,就好像是一個孕婦明明還沒到生產的時間,卻提前用某種手段來催生。
這樣子生下來的孩子,不僅先天不足,甚至有可能當場夭折。
也就是說,村民們體內的惡鬼,原本還要一段時間,才會陸續破殼,然而這葬海大師在等待了近十年之後,突然間不等了,變得急不可耐。
甚至不惜後果,派了兩個徒弟過來,想要一口氣將所有村民體內的惡鬼催生出來!
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蹊蹺的事情,對於一個頂尖的養鬼術士來說,是不可能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的。
因為這樣做,很可能會讓他近十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除非,是發生了某種變故,讓他不得不這樣做!
當然了,想要把惡鬼從村民們體內連根拔出來,用“催生”的法子,那肯定是不行的,這雖然是能把惡鬼給“催”出來,但村民們也直接沒命了。
“把那八個人,按照之前的方位擺回去。”我讓焦正等人都過來幫忙。
於是眾人合力,將那穿著黑、紅兩色長袍的八個人,又抬回到了柱子下麵,讓二人雙手交握,抱住柱子。
之後又用繩子將二人牢牢捆住。
其後又把那彌天法教那六個“遊魂”,給抬進了鬼陣裡麵,在祭壇四周圍成一圈。
“這誰家的媳婦和男人,不會不舍得吧?”我見蘇士利等人渾渾噩噩地站在那裡,眼神空洞,失魂落魄,當即大聲問了一句。
“不……沒……沒什麼不舍得的……”人群中終於有了動靜,有好幾人連連搖頭。
“那想不想活?”我用咒音再問了一句。
聲音掠過半空,嗡嗡作響。
蘇士利等人渾身一震,隨後就聽到不少人喊道,“活,我們想活……”
緊跟著,就有不少人忍不住哭了起來,這一哭就一發不可收拾,轉瞬間哭聲一片。
“想活就好。”我點了下頭,動身來到祭壇上。
正準備讓村民們進入到鬼陣,無意中看了一眼腳下的祭壇,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當即將手掌貼在地上,摸了一陣,最後按到了東北角一隻惡鬼雕像的眼珠子時,突然間祭壇傳來轟隆隆一聲,打開了一道石門。
隻見那石門背後,疊著一堆白花花的東西,壘成了小山。
那是一口口的碗!
隻是這些碗,用的不是什麼白瓷,而是用白花花的頭蓋骨打磨而成的,碗沿上,還雕刻著兩隻張開血盆大口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