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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俏表姐!”
宋觀舟表情嚴肅,喊得許淩俏都不敢說話,隻怔怔看著她,“清白之事,不過浮雲。與活著相比,全然不是事兒,你心頭擔憂自責,我也能明白,可這通篇說來,根本不是你的錯。錯在你那起了歹意的舅母、表兄,錯在那馬臉管事,錯在顧三娘子——,從頭到尾,你何其無辜,怎麼如此輕賤自己性命,就為了那群畜生!”
“不——”
許淩俏搖頭,“今後,我活著又能如何?死了倒是一了百了,至少世人也苛責不了我。”
哎喲喲!
宋觀舟想到過傳統女性對於清白的看重,可哪裡料到如此嚴峻,從現代社會兩性關係很是開放的時代過來,宋觀舟也不得不飛速開動大腦,尋思著用什麼法子才能打消許淩俏這種消極想法。
思來想去,無非就是軟硬兼施。
“表姐可曾想過,你若是死了,心頭真正難過的人是誰?無非就是表兄,兼之一個我。你我姐妹初次相逢,想你如此聰慧,也看出我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你若就這麼自我了斷,可想過我今後如何過活?”
“觀舟——,你這麼說來,我……我……”
“還有表兄,本就是他疏忽大意,讓賊人鑽了空子,好不容易盼你活著回來,你卻要尋死覓活,讓他怎麼辦?也跟著你一起不要這條命了?”
“那……那怎麼使得?”
“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長,待你如珠似玉,你倒是想想,他在意的是你,還是你那不值一提的清白?”
硬的說完,許淩俏哪裡把持得住,又捂著臉哭了起來。
宋觀舟心道,多好的姑娘啊!
比起自己這莽莽撞撞的性子,眼前的許淩俏溫柔、善良,從頭到尾想到的都是親人,何曾在意過自己——
“你我不說,誰也不敢胡亂猜測,對了,表姐容我再多問一句,隻是一個男人欺辱了你?”
這……?
許淩俏有些傻眼,她怔怔點頭,“隻是一個。”
“那就好,當野狗咬了一口,不值當你用性命去填。後頭聽我安排,旁人跟前,切記不可說漏嘴。”
“觀舟,怕是不行。”
失了清白的女子,與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可不是一回事兒,宋觀舟聽她與自己咬著耳朵說了擔憂,不屑一顧嗤笑,“莫聽這些胡言亂語,看得出什麼,我而今放了發髻,換身嬌俏些的衣裙,不曾識得我的人,幾個人知道我是成親了還是沒有!”
原來,表妹是這樣子的。
許淩俏看著宋觀舟靈動五官,振振有詞的自信,隻覺得她此刻在發光,像是暗夜裡,絕望之中,熠熠生輝的北極星。
“觀舟,怕是……”
“此事你是受害者,不用廣而告之,更不用放在心頭。萬事有我和表哥在,明兒我與重樓商量一番。”
宋觀舟又問了許淩俏如何遇到華重樓,許淩俏說了昨日客棧裡發生的事兒,以及之前遇到金家施與援手之事。
“那夫人慈眉善目,看著年歲不大,卻很是和氣。說是郡主家的少夫人,我想著待尋到大哥與你,定要上門道謝。”
之後,再尋個沒人的地兒,一死了之。
誰料宋觀舟一聽郡主家的少夫人,甚是驚詫,“郡主家的?可說了姓什麼?”
“好似是姓金,還說有個尊貴的妹子在京城郡主府裡,很是能乾,與她同行幾日,也時時聽到丫鬟們說起來,隻說叫大姑娘。”
金?
大姑娘?
宋觀舟隻覺得天道好輪回,她諷刺一笑,金拂雲費儘心思欲要置表姐一死,誰能想到最後卻是金家少夫人救了許淩俏。
“幸得那少夫人多看了我一眼,不然我定是又要被人拍花子拽走。”
許淩俏看著表情有些玩味的宋觀舟,小心翼翼問道,“難不成觀舟你認識?”
“認識,我同金大姑娘初春時相見,怎麼說呢,我二人有些齪語。”
啊?
許淩俏哪裡想到還有這些彎彎繞繞,正不知道如何應對時,宋觀舟似笑非笑道,“不過我宋觀舟自分得清恩怨,有他們家少夫人這般壯舉,我當然要上門重謝,你且放心。”
“觀舟,可是給你添了麻煩?”
嗐!
宋觀舟淡然一笑,“沒有的事兒,姐姐安心住下,一切聽我安排就是。至於往後,我還要給你選個如意郎君。”
“不不不……,使不得,我如今這樣,哪裡還能談婚論嫁?”
“怎就不能?”
本要長篇大論的宋觀舟,這會子想了想,罷了,慢慢來就是,這思想改變也不是一日兩日的。
正好外頭蓮花叩門進來,“少夫人,表姑娘,四公子來了。”
宋觀舟蹙眉,望了望綠窗紗外頭的黢黑夜色,“可算是來了。”才說完,外頭傳來男人穩重的腳步聲,許淩俏有些慌張,宋觀舟招來蓮花,“去端些熱水,伺候表姑娘梳妝。”
轉身安撫許淩俏,“四郎性子溫和,表姐莫要拘束。”
說罷,提裙起身,往外走去,恰在這時,許淩俏聽得傳來溫潤低沉的嗓音,“觀舟。”
宋觀舟拉開半扇門,露出半張鵝蛋臉來,“四郎,你可算是來了。”軟聲之中帶著埋怨,身形隨之出了房門,隨手還帶上了門,“西城門那邊繞過來,竟是要這麼久——”
裴岸看她麵含喜色,就知裡頭許淩俏一切安好。
他心頭對著宋觀舟隱瞞了些事兒,而今因為許淩俏平安歸來,也一並揭過。
如此,心頭寬鬆下來,麵上雖是奔波的疲累,卻依然不掩喜悅。
“西城門晚半個時辰才落了鎖,往這邊是出不來,隻能繞路。表姐可還好?”
宋觀舟微微頷首。
“壯姑,可收拾出今晚我與四郎的屋子?”
廊簷下左拐,壯姑小跑出來,“少夫人,才將將收拾妥當,您與四公子來看,若是還缺了什麼,奴再去添置。”
夫妻二人隨著壯姑來到屋門處,裡頭算是這客棧裡最好的一間房,比許淩俏所賃的那間大了一倍有餘,入門放著一座黑漆老鬆木蓮花滴水雙折曲屏,繞過曲屏,才見得司椅一幾,掛畫盆景,靠著窗邊有一處供桌,此刻燃了沉香,嫋嫋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