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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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和慶芳用自己帶來的茶壺斟了兩盞茶,宋觀舟吃了一口,有些不喜,“水不熱了,苦了點。”宋幼安品了些許,指了指窗欞外的茶樓,“小丫頭不如提著茶壺過去要些熱水,買了他家的邱靈芝新茶,拿來給姐姐嘗嘗。”

說罷,丟了二兩銀錢給慶芳。

慶芳看向宋觀舟,宋觀舟揮手,“聽宋幼安的就行,他這麼說來,定然是熟門熟道。”小丫頭裝了茶壺,提著食盒噔噔噔下樓去了。

宋觀舟看著今日裝扮素雅卻仍帶著一股妖豔的宋幼安,倒也不戒備什麼。

她搖著繭扇,驅趕熱氣。

“宋幼安,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

宋幼安收起扇子,認真發問,“讀書是能明理知事,可深陷囹圄,渾渾噩噩的倒也就過了,可若是再知些前因後果,淺薄道理,往往倒是叨擾心頭,進也不是,退又不能,心頭鬱結困擾,豈不是弄巧成拙,反而累了一生人?”

因這幾句話,宋觀舟放下繭扇,眉頭微蹙。

許久之後才道,“你這番話,不無道理,我說得粗俗,你莫要放在心上。”

宋幼安自然搖頭,誠心求知,“姐姐儘管說就是。”

”好比豬圈裡的豬,好吃好喝養到年節,一刀下去,算來也好。若從出生那日就知這一生總避不了那一刀,恐食不下咽,戰戰兢兢,到頭也免不了一死。如此看來,還不如不明事理,不懂真諦,倒也愜意。”

宋幼安見她如此說來,不由得追問,“那姐姐還會支持讀書?”

形同無用之人,再鑽研書中道理,無異於庸人自擾。

宋觀舟眯著眼,又想了片刻,“人與人不同,有些人落到穀底,也不願意一生混吃等死,胡亂終了。”

如此?!

“那姐姐還是支持多讀些書?”

那是自然!

宋觀舟彆說接受了良好的高等教育,就是華夏骨子裡藏著的有事沒事有錢沒錢,也得讓孩子多讀書的思想定然不變。何況,清醒的死,比渾渾噩噩的活著,好太多。

她如今,不就是在等著二十歲那砍頭的事兒到來嗎?

“旁人我不知,隻是我,這一生定然是要活得明明白白,如何明明白白,我想定然就是讀書。”

“那,姐姐,讀書可有高低貴賤之分?”

“……何意?”

宋觀舟愣了一下,讀書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她驚愕表情不像佯裝,宋幼安會心一笑,“幼安的意思是,天子庶民,三六九等——”

“沒有!”

不等宋幼安說完,宋觀舟脫口而出,“這有什麼好分的,能讀的愛讀的,隻管讀去,不喜的、不願的,強按在書跟前也隻是好入眠罷了。讀書是為了自個兒,管旁人有何乾係?!”這玩意兒,有個屁的高低貴賤!

她突地反應過來,怕是這宋幼安替自己問的吧。

不過見他未曾挑明,並也不當真,隻認真答道,“能一直讀書,是幸事。”

叩門進來的二掌櫃忍不住歎道,“少夫人如此眼界,老朽深感佩服。”他經營書齋,見慣了各類讀書人,也不乏名人誌士說了讀書何用的大道理,今日聽得琵琶郎與她這一番話,才道實在。

琵琶郎何人?

旁人不知,他最是清楚。

寄生在男人跟前,邀寵獻媚,若說是下三濫,細細說下來,怕是還不如!

大隆素來鄙夷斷袖之風,儘管琵琶郎與貴人藏藏躱躱,少有人知,可天下總有不透風的牆,兼之平日裡琵琶郎風評不好,他在這京城狐假虎威,平日裡由著他,背地裡誰不啐上幾口。

這樣的人物,一生都在那等泥淖之中,俗話說得好,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說的也是良家子弟,像宋幼安這等沒入賤籍的,讀上些許書冊,不過是學些淫詞豔句,討好恩主罷了。

眾人看不得,也不會多看。

哪料到這風評不怎麼好的少夫人,對著個不入流的伎子,說出這般話來。

了不得!

宋觀舟見他帶著書童入門,後者雙手捧著圓形托盤,上頭放著幾柄泛黃油皮紙包好的幾柄墨,有墨條形狀、墨塊形狀,大小不一,想來價格也是不同。

待托盤放下,二掌櫃親自在旁解說,宋觀舟不喜自己坐著,旁人立著,擺手讓二掌櫃暫停,喚蓮花來,蓮花伺候宋觀舟許久,知道她性子,並搬來鼓凳,“掌櫃請坐下說話。”

“豈敢!豈敢!老朽站在就是……”

“掌櫃無須客氣,我不懂文房四寶,宋幼安,你慣來書齋,不如與二掌櫃替我挑選,如何?”

二掌櫃不用抬眼,也知道宋幼安的心情。

他也不拖泥帶水,湊上前來,看了看各柄墨,“不知姐姐兄長慣用什麼墨——”

宋觀舟搖頭。

“這我還真不知,二掌櫃每日裡怕是要出不少墨,不如與我說道說道。”

二掌櫃自是不敢推辭,挨個挨個指著解說,“少夫人,宋公子,這是麝香小墨,是從原先禦貢之物麝香小禦團改良得來,甚是適合用於小楷書寫,或是工筆描紅。”

又拿起另外一細長墨條,“這是祥雲桐花墨,專以桐油燒取煙質,再摻以藥料、皮膠,其中皮膠以祥雲出產的最為粘稠,如此製來,墨硬而薄,墨色也極好,黑中泛光,丹青書法,皆可用之。”

介紹到此,宋幼安反問,“這桐花墨自來廉價,怎地也端來?”

二掌櫃見狀,趕緊解釋道,“宋公子有所不知,雖說桐油燒製煙墨早在市麵上賤價,這方墨因出自祥雲而價高,用起來與常見的桐花墨截然不同。”

說罷,招來書童,單獨另取了墨來,石研之中注水,研磨三五下,遞了羊毫與宋幼安。

旁邊高幾上,鋪紙就位,宋幼安也不含糊,蘸取墨汁,揮毫寫下“山中何事?送花釀酒,春水煎茶。”雖說是隸書,可半文盲宋觀舟也是讀得懂。

卻見宋幼安筆鋒清冷乾淨,有幾番瘦金體的風格。

隻是宋觀舟對書法沒什麼造詣,但也知道寫得極好,她讚歎道,“人如其名,清爽乾淨,隻是這處彎折處,應果斷一些,優柔雖是謹慎,但卻失了衝勁。”

宋幼安提筆凝神,定定看著宋觀舟。

許久之後,他爽朗一笑,“姐姐說的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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