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跟來,低聲同宋幼安道,“公子,要不小的去查查,是誰家膽大包天的女眷?”
“不用。”
宋幼安抬手止了小廝,“萍水相逢,如此就好。”
他這樣的身份,喚她宋姐姐,她也沒有半分嫌棄——,若有朝一日,知道他雌伏男人身下,定然是看不起他的!
既如此,還去查些作甚。
小廝點頭,歎道,“哎!興許是誰家新娶的娘子,忒的大膽,宮中大小宴的俺也見了不少,像她這麼三番五次偷偷離席,也沒那麼幾個。”
回到壽宴上的陳二夫人緩過神來,不由得詫異道,“宋妹妹,竟是認得那琵琶郎?”
宋觀舟吃了幾口酥果,隨意回答,“第一次出去遇上,攀談幾句。”
“這……”
陳家少夫人輕抿唇角,低聲道,“他性子暴躁,奇淫無比,聽說與許多達官貴人不乾不淨,咱後宅婦人本就見得少,還是遠著些。”也算是好言相勸,宋觀舟雖不怎麼認可,但還是點頭道謝。
之後,宋觀舟再不曾離席。
直到壽宴結束,眾卿家跪拜聖上,恭送天下最尊貴夫妻離席後,其餘人等才開始逐步退席。
東宮之中,燈火通明。
“二郎,今兒幸得有你。”
太子妃秦汝章心有後怕,再次同秦慶東說道,她心有餘悸,若不是強大的心性支撐,恐怕當時就尖聲叫了出來。
“娘娘勿憂,幸而無礙。”
秦慶東挎著手肘,眼角也有擦傷,一整日他都破了規矩,跟在皇長孫身後,哪裡料到散了宴,欲要回東宮時,他隻是一個錯眼,皇長孫就被人引到了假山上,假山約莫一人多高,可勝在奇形怪狀,底下池中岩峰尖刻聳立。
若說隻是假山,偏能讓人看出其險。
待回過神來,多人要上去扶助,段良媛原本乖巧跟在太子妃身後,這會子驚呼道,“快些去救皇長孫,莫要失了足。”說罷,提裙並奔了上去,本來皇長孫還站在假山頂上,得意洋洋,被這一嗓子,以及下頭隨侍的慌張所惑,原還穩穩當當,這會兒竟是踉蹌起來。
秦慶東回身一看,已看到皇長孫身子不穩,欲要跌下。
他不管不顧,飛撲上去,活生生做了皇長孫的肉墊子,肉墊子哀嚎,“二舅舅!疼——”
秦慶東被七歲的小家夥砸了個徹底,幾乎欲要暈厥過去,可還是撐著好的手臂,緊緊摟住皇長孫,以一個奇怪的姿態,嵌在假山下頭那些怪石頭堆裡。
“康兒!”
秦汝章幾乎有些失態的奔了過來,身邊嬤嬤丫鬟早已上前,淌水到假山石頭裡,把皇長孫抱了出來,秦汝章一把擁住兒子,上下摸了個遍,“可傷到哪裡?”
劉康顫顫巍巍伸出小手指,“母妃,……這裡破了皮。”
秦慶東齜牙咧嘴的也被扶了出來,跟著眾人回到東宮,太醫過來上下查探,皇長孫僅是下落過程中蹭到了小手指,破了點皮。至於秦慶東,半隻手臂脫臼,閃了腰,至於臉上身上,還有不同擦傷。
太子護送聖上回宮後,聽了信急急忙忙坐攆回到東宮,見到劉康無礙,才鬆了口氣。
“溪回,幸得有你。”
秦慶東俯身行禮回話,“太子言重,都怪臣路上貪看美景,竟是沒顧好皇長孫,還求太子、娘娘恕罪。”
“溪回哪裡的話,全是康兒累你受了傷,太醫看了怎麼說,可動到了骨頭?”
太子妃秦汝章還未來及卸下朝服,渾身連著金冠,重重壓在身上,早些時候因皇長孫之事兒,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倒不覺得疲累,這會子劉康無礙,她才覺得疲累從骨髓裡冒出來。
見太子這般詢問,勉力答道,“他身形矯捷,雖說傷了手臂,但無性命之憂。”
想到當時發生的事兒,她心頭火氣直冒,那段氏是恨不得康兒有個閃失?她攥緊拳頭,在看到太子時,又不得不壓下去。
幾番醞釀,才柔聲說道,“康兒無礙,二郎雖說受了些傷,將養幾日也就好了。隻是……,太子若是得了空,還是去段良媛那裡瞧一番,她見康兒被人哄上假山,懼怕到言語慌亂,尖聲呼喊,隻怕自個兒也嚇得不輕呢。”
“……好。”
一番折騰,眼見暮色初升,秦慶東趕緊辭了出來,太子太子妃夫妻親自送到殿門,還是秦慶東再三推拒,才止了太子姐夫與姐姐送客的步伐。
東宮長使挑燈在前,親自送了秦二到宮門口,欲要點馬車來,被秦二拒絕,“莫要勞駕公公,你瞧,大哥來接我了。”一番客套,秦慶東才上了馬車,秦大郎立時追著問道,“康兒如何?”
“無礙。”
秦大郎這才舒了口氣,身子重重靠到車壁上,“你今兒怎地生了這個念頭,一步不落跟著康兒。”若要說來,太子妃平日裡已是儘心護著康兒,可今兒竟然還在回東宮的路上出了事兒。
匪夷所思。
秦慶東低頭,沉思片刻才道,“早間出門眼皮子跳得急,尋思著除了康兒,還有什麼讓人擔憂的。何況——,段良媛剛剛一舉得男。”
“……實話說來。”
秦慶東抬眼,“康兒跟前有個小太監,我看著麵生。”
“隻是如此?”
“大哥,那小太監看了我一眼,像做賊一樣,我尋思著不對,才腆著厚臉皮去挨著康兒一處坐。”劉康是當今聖上第一個大孫,幾乎是放到眼皮子底下,秦慶東倒好,像個狗皮膏藥一樣,跟著七八歲的皇長孫,亦步亦趨。
連回東宮,太子妃都開口攆了他,他也不走。
——幸而未走!
秦家未出宮門,就有小太監跑來尋太醫,隻說了二郎摔下假山,怕是傷了骨頭,旁的不肯說。
頓時,秦家老太太急得隻喊阿彌陀佛,還是秦家大郎沉著冷靜,先哄著老太太帶著家中女眷出了宮門,送回到秦府後,才打了馬車到東宮外頭等候。
這一等,硬生生等到天黑。
“真是祖宗保佑,如若康兒有個閃失,後顧堪憂!”
秦慶東陰沉許久,才緩緩說道,“段良媛,深得太子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