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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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進宮的日子,五更鼓未敲,韶華苑上下除了宋觀舟全部起身,一時燈火亮如白晝,小廚房熱水燒了起來,丫鬟進進出出的,拿衣裳的,抱鞋履的,端盆打扇的,來來往往,好不熱鬨。

唯有宋觀舟,趴睡在內屋拔步床上,床幔如流水,從床頂落了下來,她兜肚鬆散,烏發淩亂,鋪滿半張床榻。

這裡與外頭的熱鬨,截然不同。

拔步床外高幾上,昏黃的采蓮女圖四角燈立在上頭,旁邊有一青瓷溪口大肚瓶,插著前一刻忍冬剪下來的薔薇枝丫,兩個骨朵,一朵花兒,還帶著晶瑩剔透的露珠。

高幾下頭另設一層,放了一巴掌大小的白玉三足鳳凰吐祥珠香爐,裡麵這時也新燃了“俏春來”晨香。

若有若無的清香,延綿靜謐。

裴岸輕手輕腳走進來,駐足腳踏之上,本是想催促宋觀舟醒來,卻在看到這一幕時,改了主意。

他側坐在床榻上,目不轉睛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的女人。

有幾分恍如隔世。

好似一切改變,自澗水房出來,之前她寡淡無趣,清高疏離,卻又偏執。

澗水房大難不死,再醒過來時,她鋒芒儘露,嬌嗔妖媚,好似換了個人。可裴岸知道,她還是宋觀舟,隻是曾經深愛他,追逐他,恨不得一切全壓在他身上的宋觀舟死了。

如今,宋觀舟不止一次提過,夫妻趁著有緣,多快活些。

“隻有這種快活?怎就不想著些好,你我二人定要白頭到老。”愛到深處,裴岸咬著她唇珠啞聲承諾。

她猶如神女飛天,攀附在快樂的儘頭。

“將來誰知道呢,四郎,莫要圖謀算計太多,不然得不償失。”

說快活,可偏偏這時宋觀舟總有股悲傷從骨頭裡爬出來,宋觀舟若知道他這麼想,定然吐槽:那不是骨頭,是靈魂!是原著強大的人設能耐!

興許劇情不一定原模原樣,但人設會主張著劇情不偏離。

宋觀舟前夜就沒有睡好,昨夜又被裴岸纏上,情欲安撫下的悲傷,需要睡眠來補,若不是進宮之事要緊,並是天塌下來,宋觀舟也不想起來。

任由裴岸咬著她耳垂,吹著氣兒,她隻在床榻上扭動,靈蛇一般,嫵媚好似閨中迷藥。

“四郎,不能不去?”

“自是不能。”

裴岸也有些懊悔,大事之前,還按捺不住,可如今再看宋觀舟兜肚鬆垮,雪膚外露,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可實在疲累。”

睜不開眼,起不了身,骨子裡酸軟無力。

裴岸重重咬到她脖頸處,“快些起來,妖精!”

君王不早朝,原是如此啊!

幸而,外頭忍冬等不及,隻得輕聲叩門,“四公子,怕是要請少夫人起來了,時辰不早了。”

入宮,必然是盛裝華彩,此番裝扮費時費力,若再晚些恐是要耽誤了。一語驚破天上人間,裴岸幾乎要把懷中無骨之女嵌入身體,“晚間回來,定不饒你。”

宋觀舟眼底慵懶,癡癡笑道,“今兒一整日,指不定多熱鬨呢。”

裴岸把她摟坐在自己雙膝上,拿了褻衣與她穿好,“我已交代大舅母,她帶著你自是不會出事兒,你今兒乖巧些,跟著她老人家就是。”宋觀舟抬了眼眸,雙瞳茫茫,“你還同大舅母說了……”

“自是要說,本是想著拜托二嫂子些,可她與你本就不怎麼投緣,恐也不好得多提點你。況且——”

裴岸捏著她小臉兒輕輕一掐,綿柔如水,實在是讓人愛難釋手,“自該如此,你性子衝動,表姐那頭沒個音訊,我怕你見到旁人三言兩語挑撥離間,

你並起了心火。宮中不比府上,可不能行錯半步。天家威嚴,切忌衝撞。”

昨兒教的禮儀,宋觀舟都記在心頭。

這會兒知道裴岸是真心為她好,人生再命苦,也不能在腰斬跟前被皇上皇後跟前的小太監抓出去當庭杖斃啊!那樣作死的話,她可就白白在澗水房受罪了……

知好歹的女子,最讓人心悅。

“四郎且放心,今兒我乖乖的,亦步亦趨跟在舅母身旁,隻做個好看的花瓶,旁人說什麼,我隻低頭淺笑,少言寡語,如何?”

裴岸笑道,“倒也不必這麼拘束,隻是莫要像在家這般,形同女大王一樣。”

“放心就是。”

之後,由不得夫妻再呢喃耳語,忍冬再次叩門,帶著蓮花荷花,進來與宋觀舟梳妝打扮,外頭已初見晨曦,再耽擱不得。

這是宋觀舟第一次大妝,雖說她是個沒品的小媳婦,可奈何娘家夫家不算單薄。忍冬取來衣裙,雖說是夏日,卻因要著朝服,宋觀舟無品級,也得參照相應的來梳妝。

衣裙繁瑣,除了貼身褻衣之外,外著兩層月白中衣,皆是江州軟白絲綢裁製,領口袖口用藏金線繡了山茶花邊連紋,兩番皆是交領上襦,下著鉛白垮褲,腳踝做花苞收邊。

忍冬又叫慶芳把昨兒晚上就掛出來熨平的外衫長裙捧來,妃色雲錦裁剪上襦,與中衣不同的是,這上襦乃是淨色寬袖,隻有銀線織來的牡丹暗紋,與蟹青色簇錦百褶裙交相輝映,再取來銀白底子妃色青綠相間牡丹紋樣束腰。

蓮花又捧來托盤,上頭放著組佩宮絛一條、金累絲禁步兩處、紅玉鎖口香囊一個,荷花隨後捧著托盤,上頭有壯姑今兒一早才收了針的青絲署襪以及昨兒新攢了珍珠的鵝黃鞋麵妃色花樣的雲頭履。

慶芳慶菲各舉著一把雙鳳紋菱花式具柄鏡,站在宋觀舟左右。

梳發盤髻,敷粉塗脂,忍冬有條不紊給宋觀舟一步步妝扮起來,隨著外頭晨曦漸開,四鸞銜綬紋金銀平脫鏡裡,一嫋娜貴女,隻見她頭上淩雲高髻,簪著巴掌大的吉祥金寶藍華盛,旁簪兩處點翠簪,整體清麗雅致,卻不喧賓奪主。

縱使如此,也藏不住瑩如皎月的鵝蛋臉上,鳳目含春,長眉入鬢,未笑已明媚,本該溫婉動人,卻又不失幾分英氣。

“少夫人,真乃人間絕色。”

宋觀舟對鏡自憐,忽地嗤笑,“上天也隻是這般厚待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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