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道子輕撫長須,凝視著手中一塊陰陽魚玉佩,單手摩挲,感受著其溫潤。
似是心有所悟,抬頭望向門外雲彩,不禁慨歎:“山中無歲月,寒暑不知年!”
百年前,中華大地慘遭侵略者踐踏,道家諸派順應時勢,決然投身疆場,以所學醫術救治將士,以踏雪無痕之武藝潛入敵後,屢創令世人驚歎的敵後作戰佳績。
同時,道門各派傷亡慘重。
吳道子手中玉佩乃祖傳之物,相傳為三清之一的玉清元始天尊隨身之物。
“呼呼……”一架客機從天際掠過,將吳道子的思緒拉回現實。
吳道子起身,徐步而出,仰頭望天。
雖年已一百六十九歲,但其步履卻異常輕盈。
今日心有所感,大限將至,縱使習得無上內功,亦無法掙脫這世間輪回。
道觀整潔,卻仍顯破敗,吳道子在道觀內踱步,其中並無一名弟子。
即便有慕名求道者,也修行數年後下山曆練去了。
山下豪車軍車雲集,一眾豪門身著黑色西裝,披著白色布匹,頭戴白色挽巾,神色莊重!
吳道子麵帶微笑,緩緩走遍了整個道觀的每一處角落。
眼中滿是追憶,終化作一聲悠長歎息……
道門前,吳道子的身影逐漸模糊……
山下眾人皆麵露震驚之色!
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師父虛化,這在以往是難以置信的,畢竟這與傳聞中的道消身死和白日飛升皆不相同。
朝聞道,夕死可矣!
此乃吳道子當下心境之真實寫照。在繞道觀一圈後,其心靈得以升華,心境亦發生諸多變化。
道觀內一草一木,雖由吳道子打理,然往昔未曾如此細致感受。
而今,這些朝夕相伴之植物,於其眼中,滿是生機與活力。
此乃自身這具暮氣沉沉之軀所不具,亦是此刻最為渴望擁有者。
一時之間,生與死、陰與陽,充斥於吳道子腦海,引得腰間陰陽魚玉佩產生共鳴。
故而,在外人眼中,吳道子身軀仿若虛化消失,然於吳道子自身感受而言,卻是軀體碎裂成分子結構,伴隨靈魂被玉佩吸入一處神秘空間。
此時之吳道子,凝視麵前空間,此空間混沌一片,內有無儘紫色雷霆轟鳴,充斥狂暴雷屬性靈力,而吳道子正佇立其中。
腐朽不堪之軀體,在雷霆轟擊下,漸趨消逝。
吳道子以窮儘一生之內力,凝成一白色保護罩,死死護住自身靈魂。
隨一道道雷霆轟擊,肉體潰散,渾厚內力由仿若實質,漸趨稀薄。
“哢嚓……哢嚓……”內力所成護罩,徹底碎裂崩解。
繼而,無儘雷霆洶湧襲來,吳道子在酥麻傳來之瞬間,便被紫色雷霆吞沒。
……
吳道子悠悠轉醒,靈魂深處傳來之痛楚,令其滿地翻滾。
一旁侍女見其痛苦翻滾,急忙高聲呼喊:“速去請大夫前來!王爺醒了,王爺醒了……”
隨後,吳道子便以眼角餘光,瞥見兩名家丁簇擁著一位白胡子老者匆匆趕來,身後跟著一位頭戴黑色冠帽之羊胡子青年。
靈魂的劇痛致使吳道子再度昏厥,然而此次昏厥,吳道子的腦海中竟融合了墨雪的記憶。
自墨雪的母親離世後,他便來到了秦國的京都。
秦國的前任皇帝乃是墨雪的生父,多年來南征北戰,收複疆土無數,開疆拓土廣袤,其子女皆已戰死沙場。
僅存這隱匿於民間的一子,秦帝臨終前傳位於秦家嫡長子。
並留下密旨,至於其中內容究竟為何,知曉者寥寥無幾。
昨日宮內降下聖旨,將中原十三郡劃給即將成年的墨雪作為封地,賜名“嘉”。
隨後便遭人下毒,臥榻瀕危。
最終,在大夫的全力救治下,方才勉強保住性命,然而那毒素之中竟蘊含著一絲修仙界中專攻靈魂的劇毒。
故而,曆經整整一夜的搶救,在修士與大夫的齊心協力之下,身體的生機逐漸複蘇,然而靈魂所受的創傷,眾人皆束手無策。
頭戴黑色冠帽、留著山羊胡的青年乃是修士,其名為蘭若,乃先皇軍師之弟子,一身法力高深難測。
待墨雪悠悠轉醒,已是深夜,他雙目無神,思緒繁雜。
此時雖仍是墨雪的軀體,卻已然是吳道子的魂魄。
吳道子不禁慨歎萬千,自己瀕死之時渴盼擁有的生命竟如此得以延續。
吳道子心中暗自思忖:想我吳道子縱橫百年,雖曾幻想長生,貪戀生命,卻從未敢真正奢求長生不老,如今身處這個擁有修士的時代,就讓我以墨雪之名行走天下!
墨雪強撐著起身,卻虛弱得僅能挪動軀體,在一旁侍奉的侍女小桃察覺到動靜,旋即醒來。
再見墨雪睜開雙眼,嘴巴微張,小桃激動得高聲呼喊:“王爺醒了,王爺醒了……”
邊呼喊邊激動地奔出房間……
未幾,一行人便魚貫而入。
先是大夫切脈,後又翻開墨雪的眼皮查看……
一番折騰下來,墨雪心中暗自嘀咕:老道我本無大礙,都快被你折騰出毛病了。
一番折騰過後,墨雪張了張口似是說了一個字,隻是墨雪的喉嚨猶如被火灼燒一般,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一旁的小桃見此情形,俯身傾聽,墨雪卻始終無法發出一絲聲響。
還是一旁的蘭若見其口型,心生疑惑,輕聲呢喃:“誰?”
“莫非小王爺欲尋何人給他下毒?”蘭若此言一出,眾人皆緘默不語。
還是那老大夫先是迷惑,繼而恍然道:“水,速取水來……”
小桃匆匆奔出,須臾便取來溫水。
墨雪飲下後,倚在小桃懷中,閉目凝思。
墨雪緘默無言,家丁皆立於一側,惶恐不安。
大夫亦不知是去是留,夜半被喚醒,於他這把老骨頭而言,著實備受折磨。
墨雪沙啞的聲音傳出:“我已無大礙,深夜驚擾大夫歇息,望大夫見諒。”
言罷,大夫會意這是逐客之意,遂客套兩句後,收拾藥箱離去。
待大夫離去,墨雪的雙眸環視一圈,家丁們旋即低垂頭顱,屏息斂聲。
下毒之事,可輕可重,這些人皆不願遭受這無妄之災。
墨雪起身,小桃趕忙攙扶,墨雪徐徐坐在床沿,以手輕捶發麻的腿部。
小桃急忙為墨雪捶腿,那捶腿的聲響甚微,但在靜謐的室內卻仿若重錘擊打在眾多家丁的心間。
墨雪的目光定格在蘭若身上,能覺察到蘭若那略顯清瘦的身軀中蘊含著巨大的能量。
蘭若亦感受到墨雪的目光,與之對視,沉默不語。
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墨雪感受到了一種對他人的漠視,那種冷漠令墨雪為之觸動。
墨雪深知,此人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跟隨在自己身旁想必也隻是謹遵其師尊的遺訓。
墨雪遣散家丁,僅留蘭若與小桃在此。
墨雪起身緩緩於室內踱步,活動周身。
待墨雪能夠自行站立後,便令小桃去準備些許粥飯。
室內,墨雪與蘭若默然相對,墨雪緘默不語,隻是凝視著蘭若,其目光深邃如淵,令蘭若難以揣度墨雪心中所思。
室外,一老者端坐於輪椅之上,老者褲腿空洞,獨留左臂置於懷中,身後一憨厚青壯男子推車至門前。
墨雪聞得門口輪椅滾動之聲,便知曉是自己那父皇麾下的大將軍燕無恨。
墨雪起身親自開門,見來人,眼眶泛紅,聲音哽咽:“燕伯伯……”
墨雪與吳道子皆對燕無恨尊崇有加,墨雪是因感受到親人般的溫暖,吳道子則是身為軍人,對將一生奉獻給軍旅的燕無恨發自內心地敬重,而燕無恨亦將墨雪視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