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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勉背著光,整個人隱在暗處,看不清臉。
不過身形是挺拔的,寬闊的肩膀撐起西裝外套,顯得四肢修長。
他無論說話還是動作都帶著點緩,分明同齡,卻有著一種喬鈺企及不到的穩重。
不同於回憶中的青澀,陌生感撲麵而來。
喬鈺有一瞬間的晃神,分不清“江勉”到底應該是哪一種。
可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想去麵對。
“說什麼?”
片刻的安靜,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就連王哥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江勉聽後一頓,開口卻有些讓人啼笑皆非:“我的好友申請,你同意一下。”
喬鈺耷了下腦袋。
他掏出手機,發現自己的微信裡躺著一條未讀信息。
深色的星空頭像,昵稱和備注相同——江勉。
不願糾纏,喬鈺飛快同意,決定出門就把人給拉黑。
江勉側身把路讓開,喬鈺走得頭也不回。
推開酒吧大門,走進十二月的豔陽天。
冷風劈頭蓋臉打過來,像迎麵給了他一耳刮子。
鈍鈍的疼。
喬鈺往後扯了扯自己的外套帽兜,蛇皮袋似的卡在腦袋上。
他回了學校,食堂的飯已經是最後一輪。坐下隨便吃了一點,手機收到了江勉的信息。
【江勉:抱歉,不是故意冒犯你。】
【江勉:我隻是想了解過去的事。】
江勉低著頭,死死地盯著那兩行字,側臉的咬肌緊繃,喉結上下翻滾,嗓子眼裡卡著一道哽咽,出不來、下不去。
許久,他咽掉口中的米飯,點開江勉頭像選擇拉黑。
隻是拇指懸在半空停了好一會兒,也沒點的下去。
退出,點進朋友圈,一片空白。
是麼,這不是剛回國?
誰好人家在國外用微信啊?
咬咬牙,把江勉拖進黑名單。
了解過去的事?
多麼輕飄飄的一問。
他要如何把過去的一切濃縮成一句簡單的答案,編寫成兩條信息回複過去?
過去的事太多了,他不知從何說起。
下午,喬鈺換了身衣裳,去實驗室鋸木頭。
他大學選的工科,奔著好就業去的,到現在都沒能就得了業。
不過這不是喬鈺初心,大三的時候他還是想著趕緊找一份工作多掙點錢。
但他掙再多錢也不過想讓姥姥過得舒服一點,可一旦去上了班,就不能像上學一樣隨時回家查看姥姥的情況。
左右衡量之下,喬鈺選擇了繼續深造。
而幸運的是,他遇見了一位好的導師。
了解過喬鈺的特殊情況後,導師積極為他申請助學金和貸款,平日裡也會發各種獎金和工資。
偶爾做大型實驗還能賺得外快,以及他本人的兩份兼職。
這些收入大大減輕了喬鈺的經濟壓力,總之,上學比上班舒服。
做完實驗正好到了晚上的飯點,喬鈺在食堂宿便吃了一點就直接趕去了輔導機構。
上了一節強化數學班,又帶著一大摞做得稀爛的卷子回去。
季仲遠知道他下班的點,提前二十分鐘發信息打算順風車帶他回去。
順豐都沒這麼順的。
喬鈺握著手機,微微歎了口氣。
以前他拒絕過很多次,覺得麻煩彆人不太好。
但沒什麼卵用,季仲遠還因此生了氣,覺得喬鈺沒把自己當真朋友。
什麼朋友能這麼真啊?
金剛鑽都沒這麼真。
他是拿季仲遠沒辦法,目前仍在苦惱中。
然而沒想到的是,喬鈺下了寫字樓,沒看見季仲遠的小奧迪,反倒看著一輛價格不菲的大g。
江勉一身黑色衝鋒衣靠在車邊,寬肩窄腰,長腿交疊,倒是比他穿西服時顯得年輕。
“嗨。”當事人友好地衝他一揮手。
喬鈺扭頭就走。
江勉微微抬眉:“要去哪裡?”
喬鈺直接無視,臉都不側一下。
他脾氣不錯,很少對人是這樣惡劣的態度。
但凡換一個人,這熱臉都不會繼續貼冷屁股。但是江勉例外,他樂意貼,而且貼得還挺開心。
“為什麼躲我?”
喬鈺覺得江勉有病。
他走到公交站台,掏出手機查看季仲遠有沒有給他發消息。
江勉杵他邊上,沒一點自知之明:“你把我拉黑了。”
再一抬頭,季仲遠的車到了。
喬鈺開門上了車。
車內的司機停頓一秒,隨後車窗飛速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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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仲遠在駕駛座上抻著脖子,像隻黃嘴白毛的老鵝,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懸在右邊後視鏡上:“這是……”
“為什麼拉黑我?”
江勉的手扣在半開的車窗上,雖然說話依舊沉著嗓音,但語氣中卻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放我出來嘛。”
這副死出季仲遠太熟悉了,他瞬間記憶覺醒,眼睛瞪得老大:“江勉!!!”
覺醒後的老鵝怒火衝天,恨不得從喬鈺身上踩過去,一口叨死外麵這不要臉的癩□□。
江勉詫異地一抬眉:“你也認識我?”
季仲遠的怒火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哈?”
“遠哥,”喬鈺按住季仲遠的小臂,“走吧。”
-
季仲遠走了,走的時候汽車噴出來的尾氣都是憤怒的聲音。
江勉也沒生氣,站在車站目送他們遠去。
喬鈺低垂著睫,沉默著看著自己的指尖。
季仲遠往後視鏡裡瞥了好幾眼:“什麼時候的事?”
“沒有什麼事,”喬鈺說,“昨天我才見到他。”
“他回來找你?他怎麼有臉回來?當初他一聲不吭出了國,你難道都忘了嗎?”
“我沒忘,”喬鈺語氣平淡,像是再說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他忘了。”
季仲遠輕踩油門,打算搶前麵的綠燈。
他沒聽明白這個“忘了”具體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啊?”了一聲。
“他出了車禍,失憶了。”
世界仿佛都安靜了兩秒。
一腳極重的刹車踩下去,車上兩人的安全帶全都繃緊了起來。
黃燈跳成紅色,喬鈺前傾的身體又重新靠回車椅上。
“不說了,開車彆分心。”
“失憶了?他?”季仲遠按著方向盤笑出了聲,“演偶像劇呢?”
這喬鈺抿了下唇,並不回應。
“你不覺得太搞笑了嗎?失個憶就能把過去的事情翻頁重頭再來了?他還失憶?我看他剛才死皮賴臉黏著你的樣子簡直和以前一模一樣——”
“遠哥,”喬鈺打斷他的話,“真的假的又有什麼關係?我和他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察覺到喬鈺的抵觸,季仲遠的語氣也不似之前那樣強硬。
“你心裡有數就好。”
五年前的那場不告而彆,喬鈺用儘了全部的力氣去懇求與挽留。
他甚至追去了大洋彼岸,被傷得體無完膚。
早就筋疲力儘了,現在連痛苦都感受不到。
唯一一點怒火在與江勉重逢時發泄了出去,現在宛如一個乾癟下來的氣球,浮不起來,也沉不下去,隻能貼著地麵緩慢的摩擦,弄得滿身狼狽。
-
喬鈺家就住在渝大的附近的城中村裡,五十多年的筒子樓,一整排的陽台連在一起,三五棟排排坐,樓下的小路狹窄而又擁擠。
他無父無母,是姥姥撿來的棄嬰。
祖孫倆在這裡相依為命十幾年,她教他識字、送他念書,把他養大。
如今她年過六十,五年前檢查出來老年癡呆,到現在已經需要人看管照顧。
而喬鈺懂事、聽話,也爭氣,考上當地最好的學校,如今換他給她養老。
四十多平的房子,一室一廳,兩個人住也不是很擠。
喬鈺沒有自己的房間,睡覺時就在姥姥的床邊支張一米二的鋼絲單人小床,方便看護也不占地方。
孫姨總覺得他苦,但喬鈺不覺得。有姥姥在就有家,有家的人再苦也不苦。
——有家的人再苦也不苦。
他停在門口,隻覺得這話熟悉。
細細回想,大概出自江勉之口。
“嗬……”
歎出一聲輕笑,過去的回憶如團霧般呼出後頃刻消散。
“騙子。”
喬鈺的睫毛輕顫,鼻根酸澀不堪。
他短短地又呼了幾口氣,企圖把此刻自己內心的雜亂一並呼出去。
他不想把情緒帶回家裡,可站在門外消化了半天,卻始終做不到心靜如水。
“我嗎?”
一道聲音自他身側響起。
喬鈺嚇了一跳。
這種驚嚇無非於半夜起床照鏡子,想著念著諸惡退散,卻一轉頭就對上青麵獠牙。
他往旁邊一個踉蹌,江勉伸手扶了一把。
一觸即分的碰觸,喬鈺猛地甩開對方的手。
那張臉就這麼出現在他麵前,和十多年未曾變過的長廊一起印入眼簾。
熟悉的地點、熟悉的人,兩者疊加比單一的看見江勉要更能讓喬鈺心緒混亂。
江勉並沒有立刻撤開,而是隔空虛虛地在喬鈺身側護了一下。
不過一秒的停頓,防止他摔倒,隨後很快就收了回去。
他看了眼緊閉的鐵門:“你家?”
喬鈺壓著火氣:“你跟蹤我?”
“有點不放心,”江勉語氣溫和,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不受待見的外人,“之前接你走的人是誰?我看他眼熟,覺得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