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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剛過,十二月底淮城氣溫降至零下。
臨近傍晚,路上積起薄雪。
喬鈺剛結束了輔導機構的兼職,背回來兩大份還未批改的試卷匆忙跑過人行橫道。
他頭發留得不長,頸後平平地往上推,額前碎發淩亂,囫圇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黑眼圈很重,看上去有些憔悴,臉上過分蒼白,隻餘唇瓣一點血色。
頸脖清涼一圈也沒戴圍巾,被冷風大刀闊斧地一吹,凍得他直打哆嗦。
灰撲撲的棉衣不怎麼抗風,雙手插在口袋裡冰涼一片,努力攥了也攥不暖和。
分明還沒當上牛馬,卻帶著一股班味。
周圍行人匆匆,喬鈺加快了腳步,走進一家名為“清消”的酒吧。
厚重的雙開玻璃門得借用肩膀靠上一下才能推開,喬鈺快把半個身子壓上去,擠出一條縫後一頭紮進了屋裡。
他也在這邊兼職,兼晚上的。
固定工資不多,但賣酒能有提成,喬鈺雖然不愛說話,但有張勉強還算拿得出手的臉,運氣好的時候碰見漂亮姐姐賞飯,到手數額也能夠在平時多加幾根雞腿。
酒吧今天很閒,大家心情也還不錯。
年紀稍大點的酒保嘴閒不住,沒有客人的時候喜歡調侃喬鈺,說給他介紹對象。
喬鈺已經習慣成自然:“噓——我現在隻想搞錢。”
他剛上大學那會兒還挺受歡迎,畢竟青春年少,誰不喜歡。
隻是學校裡不缺年輕麵孔,小花小草一年一茬。
喬鈺從大一熬到研一,現在他單擱校內已經沒什麼存在感。
或許二十三歲已經過了男人短暫的花期,現下已經比不上十八九歲活蹦亂跳的弟弟招人喜歡。
不過活得再糙,骨相也變不了。
喬鈺長得不錯,也算給這個稍微寡淡的酒吧裡綴上一點賞心悅目的顏色。
淡淡的姿色,淡淡的交情。
淡淡的存在感,和大多數人一樣淡淡地活著。
不過偶有意外。
“那幾個人又來了。”同事視線偏移,朝店裡某處一抬下巴。
喬鈺也跟著看過去,隻稍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嗯。”
卡座裡是最近店裡的常客,姓羅,連續幾天都卡著晚點來清消喝酒。
昨天私下找店長打聽過喬鈺相關,似乎對他有點興趣。
這種情況出現過幾次,眾人已經見怪不怪。
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喬鈺多少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筆直的康莊大道就在腳下,倒是沒必要去走那些羊腸小路。
隻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成年人的世界裡,麵子還得過得去。
喬鈺把果盤送去相應的卡座,羅先生給了他兩百小費,邀請他坐下來一起喝上一杯。
喬鈺笑著婉拒,說工作時間不太合適。
對方也不刁難,擺擺手讓他彆太辛苦。
在這個燈紅酒綠的場合中禮貌得有些奇怪。
十一點出頭,晚場沒幾個人。
卡座區域隻開了一半,喬鈺一個人也能忙得過。
端送果盤,推銷酒水,打掃衛生順帶乾乾雜活。
從七點忙到十一點半,喬鈺倒掉最後一桶垃圾後,已經出了一身的薄汗。
室內二十六度的暖氣讓他臉上多了些紅暈,隻是空氣太過乾燥,使得唇上裂了幾道口子。
喬鈺用舌尖舔了舔。
“行了你們回吧。”酒吧的老板王哥手臂一抬搭上喬鈺肩膀,往他口袋裡塞進去一個紅包,“年終獎,買點好的吃。”
喬鈺垂手一摸,還挺厚:“謝謝王哥。”
“明晚有空嗎?”王哥接著問,“有人包場。”
包場得有人照看,明晚還得連著後天,這一照看估摸就是通宵。
和喬鈺換班的姑娘不來夜場,王哥說這話意思也挺明顯。
喬鈺兜裡的紅包還熱著,就沒好推辭。
換好衣服打開手機,顯示有幾條未讀信息。
最上頭的剛發過來,季仲遠說車已經停在在酒吧門口了。
喬鈺書包掛了半隻肩膀,邊鎖櫃子邊回複:就來。
季仲遠大了喬鈺兩歲,兩人家住的近,從幼兒園時起到大學畢業幾乎都走的同一個流程。
不過對方大學畢業直接工作,平時工作就在淮城,偶爾會照顧一下發小,路上順道搭個便車什麼的。
但這便車搭的頻率多少有點高。
多少帶著點人為乾涉。
不出兩分鐘,喬鈺就小跑著出了酒吧。
季仲遠丟給他一盒米糕,說是新開的店,他吃剩了一點。
米糕還熱著,白糯糯軟乎乎的擠在一起,整整齊齊擺了一紙盒。
“好吃麼?”喬鈺趁熱捏起一個米糕。
季仲遠接話:“還可以。”
他咬了口米糕,拿出手機查看這倆小時的未讀信息。
指尖戳著屏幕,先是接受了導師和同門發來的資料,然後飛速退出,看一下孫姨給他報備家裡姥姥的情況。
兩條語音,一條說晚飯吃的雞湯麵條,老人家已經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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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條說最近天冷開空調喘不過氣,呼吸機莫名其妙停了好幾次,像是壞了。
喬鈺的腮幫一停,剛才的好心情又沒了。
年齡大的老人難挺過冬天,姥姥有嚴重的哮喘,還有點老年癡呆。
他上著學,不能全天看護,孫姨是他請來的護工,算起來也有兩三年了,和喬鈺多多少少摻了點感情。
有時候晚上喬鈺打工回不來,孫姨就看著姥姥睡著了再走。
姥姥如果不肯睡,那孫姨就陪著她一起等,算晚班,喬鈺給她多加點辛苦錢。
對合性子的護工不好找,喬鈺對孫姨一向很是看重,第一時間把消息回複過去。
完事兒後又開始愁呼吸機怎麼辦。
“哪天有空我倆一起去給姥姥把呼吸機換了。”
喬鈺回過神,把剩下的米糕塞進嘴裡:“不用,我回去修一修就好。”
雖然他沒覺得自己真能修好,但更不至於把季仲遠牽扯進來:“對了,明天酒吧有客人包場,你不用碰巧來接我了。”
“又通宵啊?”季仲遠歎了口氣,絮絮叨叨地抱怨著,“你這樣玩命打工我真怕你猝死……”
“沒關係,”喬鈺把吃剩下的米糕小心裝好,“明天下午我可以請假補覺。”
回到家,喬鈺怕晚上出意外,便把小桌搬到姥姥床邊,一邊批改補習班的卷子一邊防止呼吸機罷工。
姥姥睡得很踏實,甚至還有點打呼嚕。
喬鈺替她掖了掖被角,直到後半夜才熄燈睡覺。
隔天,喬鈺先去教輔機構送了試卷,然後再去了趟學校,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好。
回寢室把被子一蓋,悶頭睡到晚上。室友們拎著晚飯開始打遊戲追劇,他這才頂著雜亂的雞窩腦袋,把自己收拾乾淨去了酒吧。
今晚包場的客人似乎來頭不小,自帶的酒水價位很高。
王哥恨不得一瓶瓶都給上上保險,小心翼翼地寶貝嗬護。
他有點不敢做這種生意,出點小意外就夠抵他小半年的營業額了。
但是包場的老板點名道姓要在這裡,送上門的富貴接不住就得砸腳了,他也不太敢招惹到這群非富即貴的少爺。
於是戰戰兢兢、唯唯諾諾,王哥接下了這單生意。
因為太過重視,酒吧從下午就開始布置。
鮮花用的最新鮮的,後場拆開來的紙箱就堆了一大堆。
喬鈺忙裡抽閒把那些全都收拾了,估摸著賣都能賣個三四十。
“聽說是接風宴,”同事和喬鈺說著閒話,“接的是玉皇大帝吧?”
喬鈺覺得好笑:“指不定呢。”
同事咂咂嘴:“真是稀奇,這麼有錢怎麼看中咱們酒吧了?”
“清消”酒吧開業沒兩年,地方不大,酒水不貴,在這一片不算什麼特彆高檔的消費場所。
以前包場基本是學生聚會,玩玩鬨鬨,消費能力有限。
像今晚這種出手闊綽的客人,喬鈺還真是第一次碰到。
指不定小費多多。
他已經做好為客人當牛做馬的準備了。
指不定這一晚上過去,姥姥的呼吸機就來了。
一想到這,喬鈺覺得自己充滿乾勁。
地板要拖亮亮的,沙發要鋪軟軟的。
儀表要整理帥帥的,服務也要棒棒的。
他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握著禮花在酒吧門口候著。
大概等了十幾分鐘,屋外傳來動靜,喬鈺連忙把禮花擺正,和同事一左一右恭迎這位“玉皇大帝”的到來。
片刻後,在眾人的簇擁下,一個高挑的身影抬腳邁過門檻。
“砰——”
禮花四散開來。
“嘖,”玉皇大帝抬手擋了一下,“俗不俗?”
熟悉的聲線讓喬鈺臉上笑容一僵。
門廊的頂燈亮起,暖黃落在了所有人的發頂。
同時也照亮了被所有人簇擁著的、最中間的客人。
彩紙飄落一地,廢棄的禮炮桶掉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響淹沒在一片哄鬨與歡笑聲中。
一旁的同事趕緊去拿鮮花,可一轉身卻發現喬鈺跟個水泥樁子似的還杵在那。
“小喬!拿花!小喬?!”
喬鈺置若罔聞。
他盯著從自己麵前走過去的男人,下意識叫住對方。
“江勉。”
連名帶姓。
已經走過他的男人轉過半個身位,抬手摘掉自己肩頭的彩帶。
他上下打量了喬鈺一眼,好奇道:“你認識我?”
隨口問出來的一句話,語氣中都帶著笑。
深邃的五官浸著暖光,自鼻梁處劃開明暗,讓那其上的一顆小痣格外顯眼。
喬鈺也差點沒跟著笑出來。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沒站住腳。
定了定神,認真看著那一雙微彎的眸,再開口。
“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