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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以心傳心,大魚上鉤(求追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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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兒越來越急,露水也越來越重,極端異常的氣候變化,竟給這片黑暗中的大漠,增添了幾分濕意。

馬蹄聲由遠到近,火把在夜空搖曳,遠遠望去好似飄飛的螢蟲。

飛馳的騎手直衝驛站,那看似一片靜謐的驛站,實則殺機四伏,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什麼人!”

守軍枕戈待旦,夜不成寐,察覺到這一動靜,瞬間從各個角落湧出,排列成行,槍矛放平。

更遠處,早有準備的弩手已經上弦完畢,隨時可以射出漫天箭雨。

他們用的都是邊軍勁弩,為對付韃靼騎兵研發的利器,能輕易射出百步開外,洞穿雙層重甲。

卻見邱莫言快馬加鞭,坐騎速度又快上半分。

她倒不是準備硬闖,手一揚,飛出個香囊。

這個玩意似乎是個信物,領隊的檔頭顯然認得,命令手下人讓出一條通道。

女俠輕車熟路,連過三重關卡,如入無人之境,來到驛站最好的房間。

一門之隔,儼然成為兩座天地,內外環境的氛圍截然不同。

香爐是絕品宣德爐,燃著安南進獻的貢品香料,氤氳紫煙升騰,恍若置身仙鄉。

香料是上等龍腦香,有安神養心奇效,一片價值千金。

房間裡的其他布置,桌椅也好,錦被也好,乃至賞玩的玉器、翻閱的古籍,無一不精致,無一不是宮中珍品。

這些都是雨化田用熟了的物件,被勞師動眾、大耗人力,從京師運抵。

聽到敲門聲一瞬,這位西廠督主便睜開眼皮,道:“進來吧。”

邱莫言神色恭謹,緩步走入。

此時書桌前的人影,已經穿戴齊整,手中盤轉一枚玉核桃。

大明文武官員的公服,包括襆頭、腰帶、黑靴、盤領右衽袍等,洋洋灑灑不下十幾件。

到了他這個品級,哪怕有丫鬟服侍,也要費上一番手腳,但雨化田用時絕不超過兩息。

如果有台高速攝像機錄下全套過程,放慢數十倍之後,常人才可以看清他行雲流水的動作,如此身法,著實可怖。

雨化田頭也沒回,淡淡地道:“說吧,怎麼回事?”

與他的從容不迫相比,女子顯然有點著急:“稟督主,計劃生變,有人準備對您不利。”

邱莫言這個假名,不過執行當前任務暫用,她在進入大漠之前,還有一個名字,叫做素慧容。

當初聖上還沒重登大寶,就已經提前策劃好清洗行動,由廠衛調查那些死硬分子的資料,做好完善準備。

她就是在那時起,通過李鬼手換了張臉,變成周淮安最為親近之人模樣。

但換臉不代表換腦,素慧容可沒有正主的記憶,所以一直等到周、邱二人或死或擒,她這隻奇兵才作為暗子被正式動用。

按照計劃,她會在龍門客棧潛伏一段時間,逐步取得亂黨信任,尋找合適機會,暗算可能會出現的世間絕頂。

但程舟的橫空出世,徹底打亂了這個計劃,令她不得不冒險趕回報信。

卻聞雨化田幽幽一歎:“素慧容,你中術了。”

女子神色茫然,“中術?怎會如此?屬下並未遇上人相高手啊?”

參透我相者,意誌堅定,不易被外魔所乘,唯有人相才能以心印心,使人深陷幻境。

素慧容雖然沒有參透我相,在煉神之法造詣不深,但經過西廠的殘酷訓練,也習得一門特殊秘法,從而保證自己不易被心神之力影響。

雨化田彈指,敲了一下玉核桃,頓時清音悠揚,餘音嫋嫋,猶如鐘磬。

傳到她的耳朵裡,好似天空炸開了一道雷霆,振聾發聵。

素慧容如夢初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何等糊塗事。

程舟武功深不可測,疑為世間絕頂,但不代表他就能勝過督主。

所謂的廠衛內應配合,乍聽起來很驚人,實則不合情理,無憑無據,完全屬於空穴來風。

就算兩者都屬實,她身負重任,也該繼續執行到底。

這是每位廠衛都應堅守的職責,素慧容身為精心培育的密探,更懂得其中道理,不該自行其是。

“你現在明白了吧。”

雨化田麵露微笑,竟有些誇讚:“對方手法巧妙非常,不是釋放自己的心念,粗暴壓製你的心識,而是誘使他人心神,自我扭曲。”

“這等奇功絕藝,遍數黑白兩道,唯有黑石裡的彩戲師,那手神仙索有點相似。”

“但再怎麼使人自我扭曲,也不是以心傳心,永遠無法參透人相,是萬般無奈之下,退而求次,模仿人相心念的一二功用。”

“有些人不要自以為高明,做事天衣無縫,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說到最後八個字時候,他又帶上了些許嘲諷語氣,手腕急抖,向上一砸,重重甩出玉核桃。

轟的一聲,這枚做工考究的玉器,被磅礴勁力,由內向外炸開。

不是化作齏粉,而是變成了無數碎片,好似千百道流星,打向屋頂窺伺之人。

每一道碎片都帶有開碑裂石之力,能夠輕易打穿牆壁,遑論血肉之軀。

自下而上的攻擊,又那麼來勢洶洶,難免會使偷聽者措手不及,疲於應對。

一般高手或許難以招架,但此刻站在房頂之人早已超凡。

他姓程,名舟,字載之。

程舟心念電轉,識海空靈,雙臀夾緊,腰腹發力,怒喝跺腳踏乾坤。

他運勁用力,好像電流一般,順著動作傳導,沿著雙足往下漫,在屋頂遊走擴散。

這勁力似水,如浪,宛若海潮,又任由他這個弄潮兒引領風騷,覆蓋住方寸之地。

劈劈啪啪一串響,碎片打中屋頂,與瓦片碰撞,發出炒豆子一樣的聲音後,每一片都正好嵌得死死,就像一枚枚釘子紮進了屋頂。

程舟甚至沒有移動方位,就輕易化解了第一波攻勢,辦法極為巧妙。

三大內家拳之中的太極門,向來流傳著“蹭胯”的技法。

浸淫此道二三十年的武行打家,能以腰跨輕微蹭動為中軸,在丹田內轉的作用下,把任意一股力量,從全身的任何一個角落,隨意念而動,搬運到另一個角落去。

若有非比尋常的控製力,還能再進一步,將雙腳接觸的位置,視為人體延伸。

可就算是後來在京城開宗立派,扛了二十年無敵之名的楊無敵,見到這一幕也得喝聲彩。

程舟將勁力分散開來,如同一朵浪濤,打出千百水花,正好對應到每一枚玉器碎片,蕩開使其進也不得,退也不得。

素慧容慢上半拍,但也反應過來,拔步縱身,高高躍起。

她像一隻暴風中的雨燕,直衝到接近牆壁高處,足尖那麼一點,又折往其他方向,眨眼的功夫,就唰唰唰地在房間四角往複來回,完成蛛網狀的軌跡。

素慧容走過的地方,已經留下十幾根西域金蠶絲結成的陷阱,每一根都細若毛發,鋒利無比。

她雖然不知曉偷聽者何人,但下意識做出最適當的配合,這金蠶殺網極其陰險,最為克製輕功高明的敵人。

若雨化田一擊建功,把人從屋頂打下來,又或者對方從天而降,發起急襲,光是重力作用加上來者本身的速度,就足以叫人自己把自己分屍,碎了一地。

但程舟神來一腳,妙至毫巔,這套布置後續變化,全無用武之地。

雨化田不由輕咦一聲,掌心按住配劍。

他這麼一握,雖未曾真正出鞘,房間裡仿佛就刮起一陣凜冽北風,冷得像是來到隆冬時節,氣溫驟然轉寒,結成厚厚堅冰。

還在房頂上的程舟,相隔數米距離,受到影響反而更巨。

視野中的荒涼戈壁,瞬間切換成皚皚白雪的奇景,仿佛冰封千裡,身體也如臨其境,逐漸變得僵硬,幾乎要凍成冰雕。

更可怕的是,這並不完全是幻象,雖說不會影響死物,卻能騙過活人肉體,程舟就有部分肌肉浮現點點白斑,肉眼可見的薄霜擴散,出現急凍壞死的征兆。

這個西廠督主的功力,赫然已經到了參透人相,動念傷敵的程度,放眼當今武林,遍數官民兩路,黑白兩道,能做到這一步的,也屈指可數。

這手以心傳心,通過心神之力傳遞內景影像,將攻擊距離拉長到十米、百米開外,可以說完全立於不敗之地。

情況好比回到與脫脫對戰時候,程舟尚未能參透所謂人相的內在機理。

但殺人而已,何須管他那麼多道理?

程舟兩手抓握,勁發彈抖,拳頭並緊,猛然一碰,從天靈蓋到尾椎骨,每一塊關節都被調動起來,與全身每一條肌肉一同低鳴顫動。

他的血液流速頓時加快了數倍,皮膚充血泛紅,釋放出磅礴熱量,搭配練皮大成的寒暑不侵,就算置身極地,一時半會兒也能活動自如,失溫凍傷,不解自解。

與此同時,他大踏步邁出,帶著蛟龍鬨海般的氣勢衝刺。

說是衝刺,人走的又不是直線,行進軌跡歪歪扭扭,沒個定數。

但程舟每一腳都運力於方寸,每一腳都踩中房梁結構緊要處,一些關鍵部位,頓時全是裂紋。

旋即再補了記狠的,伴隨地動山搖的動靜,整個屋頂好似變成了枚巨大的開花彈,向下炸開,傾斜垮塌。

房梁、椽木、瓦片、磚石,盤坐屋脊鎮風水的獸雕,化作千百點致命暗器砸下,所有一切都變成了敵人。

雨化田臉色微動,不假思索的取過披風,手腕一抖,腰肢一側,好似有把彌天大傘撐開,護住周身不失。

無數夾雜勁力的碎片掉落,把地板打出密密麻麻的坑印,可沒有一塊能夠穿透看似輕柔的布料,隻留下雨打芭蕉的聲音。

素慧容就沒有那麼好的功夫,麵對大範圍的無差彆攻擊,縱使她身法快如疾風,手中飛刀連發,也隻能避開擋住很小一部分。

勉強挨過最猛烈的攻勢,她臉上已經被刮出好幾道血痕,肩骨、臂膀多處受創,腳步不穩,身形踉蹌。

房中燈火儘滅,徹底陷入黑暗,不可見物。

一道身影撲殺跟前,卷起尖銳風嘯,刺得素慧容每一個毛孔發寒。

卻是程舟沿著牆身滑落,好似變成了一尾壁虎,靈動非常,精準繞開金蠶殺網,速度又快得不可思議,眨眼已接近目標身前三步。

素慧容本能撤步後退,雙手抽出金蠶絲,纏向襲來的敵人,但她的動作在程舟感應中,簡直就是慢得可憐。

在這個房間,跟得上他步調的,唯有一人——

危急時刻,千鈞一發,雨化田彈出披風,嘩啦啦插入兩人中間,豎起了一道銅牆鐵壁,作為分隔的屏障。

這位西廠督主的技法,不可不謂高明,將勁力搓扁揉圓,渾似拉出個充滿彈性的弧形氣囊,真有誰撞上去,很容易就會破壞重心,整個反彈回去,隱隱帶有些武當一脈的韻味。

可若論太極之理,程舟才是真正的實戰行家,想用以柔克剛對付他,簡直就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

咚的一聲響,好似撞木敲響了古刹晨鐘。

程舟拳打衝天炮,剛勁破柔力,強勢一點突破。

此招正是,三皇連環翻手錘!

他手也不停,腳也不停,來勢所向披靡,沒有受到半點阻礙,抵著布料擊中目標前胸。

雨化田手中披風,或許是這個房間裡,除他本人以外,此刻最為堅韌的物體。

可空氣暴鳴,炸勁、發勁、聽勁交替震蕩,滲透著打進去,由內向外爆發,從而無從防禦。

胸口要害頓時被打出個大洞,血肉模糊,斷筋裂骨,鮮血飛出數尺,在牆上開出一朵豔麗的彼岸花。

被炸成飛機場的素慧容瞳孔擴散,死得不能不死,表情有些呆滯,應該到死還在困惑,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著了道。

真相說穿了其實不值一提,無非還是驚門詐術,催眠暗示。

之前眾人共商,討論方案,程舟從頭到尾引領節奏,鼓動氛圍,層層推進。

人在參與集會的時候,很容易就陷入一種群體性狂熱,曆史上類似的案例屢見不鮮。

等到了最後,在場每一個人都對主持人深信不疑。

人又有趨利避害的天性,程舟借助心理暗示把這個本能放大,若真有誰懷有異心,既然得知自己遭遇不利,情急之下,就會衝動行事,露出馬腳。

此時程舟才借著反彈力,以更快速度退回去,撞破房門。

如此風範,一擊即中,遠遁千裡,就好像唐傳奇裡的主人公從話本走到人間。

看得雨化田氣急怒極,反而笑出聲來,“好膽!”

侵門踏戶之後,就打算揚長而出,簡直沒把他這個西廠督主放在眼裡。

笑聲如雷,恍若晴空起霹靂,電光一閃,虛室生白。

他揮出一劍寒芒,人追出一道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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