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的時候,向北的腦子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他都搞不清楚昨天晚上哪些經曆是真實發生過的,哪些是在做夢。
我都乾了啥?
答案是他啥也沒乾,從拄著拐杖被人扶到魏家門口開始,他全程都在懵逼狀態當中。
王雲霄是南通區有名有姓的大混子,手底下糾集了一幫兄弟,心狠手辣……這他知道。
但作為一名普通學生,他對於心狠手辣這個詞的理解,也就隻停留在書本上麵。
就像是未來時代的小學生,看特攝片裡的小怪獸發射出一兆度火球,隻會覺得很牛逼,腦子裡根本就沒思考過一兆度是什麼概念。
跟著唐平安去魏家討公道,被人打斷腿——這很正常,打架麼,打不過人家你能怎麼辦?
就算是王大疤瘌來了,他也頂多就是能把對方打斷腿,一報還一報,如此而已。
然而事情的發展跟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樣。
“麻團哥,我們為啥要蒙臉啊?”
“這樣會顯得我們比較專業。”
哪方麵的專業?
向北看著倒在自己腳下的魏家護衛,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話。
他們這群低年級的小菜鳥,被高年級的好大哥們簇擁著往裡走,一路上都是東倒西歪的魏家護衛。上一次他們過來的時候,這些護衛的嘴臉有多醜惡,現在就有多麼淒慘。
後院的大火照亮了夜空,好大哥們撬開了庫房的門鎖,從裡麵搬出一箱箱的軍火。
“幸好放了亮子,要不然這坎子咱還真未必能砸下來……”
聞聽得好大哥們在旁邊小聲嘀咕,好奇心旺盛的向北不恥下問:“麻團哥,你們說的坎子是啥意思啊?”
“坎子?坎子就是這些看家護院的家丁嘛。”
麻團哥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給小菜鳥們耐心解釋:“魏家人是當兵的,家裡有花串子很正常,咱們要是硬闖的話,說不定就要吃槍子兒。所以我們在後院放了一把火,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然後趁著他們救火的時候再摸進來,就省了不少事……”
“花串子又是啥啊?”
“花串子就是槍支彈藥。過去那種土槍叫管子,手槍叫拐子,現在這種新式的步槍就叫花兒,彈藥就是串兒。特麼的這魏家人野心不小啊,居然在家裡還搞了個軍火庫。”
麻團反手把一條子彈帶掛到向北的脖子上麵:“金銀財寶咱拿著壓手,弄點花串想必他們家也不敢報官,正好彌補一下虧空。”
什麼虧空啊!你們拿人家槍炮彈藥是想乾嗎?咱們到底是乾嗎來的?
不隻是向北,其他的小菜鳥們,也被高年級好大哥們豐富的經驗和嫻熟的操作給震驚得說不出話。
有種不太對勁,但又不知該怎麼說的微妙複雜心理。
向北隻是個普通人,比不得那些皮糙肉厚的奇行種,斷了腿就得躺在床上乖乖養傷。
在魏家轉了一圈,折騰了半宿,王雲霄又把他和其餘幾個傷勢比較重的學生給送回了醫院。
早上起來剛上了一趟廁所,出來就看到一群殺氣騰騰的大兵衝進病號房裡。
房間裡的怒罵與慘叫聲隻持續了不到三秒鐘,便戛然而止。
向北躲在看熱鬨的人群裡,眼睜睜地看著魏銘和他那些手下被反綁住雙手,像抬屍體一樣抬了出來。
…………
王熒吃到第十七個肉包子的時候,旁邊有人推過來一盆蛋花湯。
“小師妹,彆來無恙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抬頭一看,發現是形意門的蔡師兄。算起來也有好幾年沒見麵了,還是那副眯眯眼一臉假笑,像是公狐狸精的樣子。肩膀上還帶著星星,看來在軍中混得不錯。
王熒沒理他,端起盆來頓頓頓喝湯。
肩膀上有星星很了不起麼?剛才那麼些個帶星星的軍官過來找她套話,她一個字都沒說。
王雲霄昨天晚上特意叮囑,一句話都不要說。
小孩子不懂事,多說多錯。
人證都已經給你們送到門口了,你們自己不會查嗎?
“我聽師父說你跑到嵩山去出家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蔡彥武看著王熒光禿禿的小腦殼,心裡按耐不住伸手上去揉兩把的衝動。
但是又不敢。
這位活祖宗一封血書遞到門口,差點掀了整個大營。
要不是被軍團長強行按住消息,這會兒電話說不定都打進京去了。
這件事的性質太惡劣了,幾乎已經踩穿了麒麟軍的底線。
但如果這小祖宗在軍營裡麵再出什麼事……哪怕隻是掉了一根毛,那就不是底線的問題了。
軍團長真的會瘋掉。
誰都彆想好。
王熒喝光一盆蛋花湯,揉了揉肚皮上的傷口……還沒完全恢複,所以也不敢放開了吃,今天就先這樣吧。
“師兄,送我回學校吧。”
“啊?你上學了?哪個學校啊?”
“清河中學。”
“清河……”
蔡彥武欲言又止。
想來也是,沒有五指山,你拿什麼鎮壓妖猴?
“那個唐茉莉是伱的同學對吧?”
蔡彥武沒話找話。
王熒看著他,不說話。
你小時候可不是這樣子的!
蔡彥武心裡瘋狂吐槽,臉上掛滿微笑:“那就先送你回去。”
軍車從大營中開出,駛向市內。
行至途中,蔡彥武不著痕跡地改了道,來到了魏家門口。
昨夜的大火剛剛撲滅,空氣中還彌漫著焦糊的味道。
街麵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封鎖得密不透風。
一隊隊肩膀上佩戴著白色臂章的士兵在門口進進出出,進去的時候多半都押送著大聲高呼冤枉的男男女女。
院子裡麵已經跪滿了一地的人。
王熒探頭看去,就看到一個乾瘦的白胡子老頭,被剝光了衣服隻留下一個褲衩,捆成粽子高高吊起,掛在魏家大院裡那株四五丈高的大柳樹上麵。
不時有淒厲的慘叫聲從院中傳出,但很快就消失無蹤。
“下去看看?”
“不看。”
“要不還是看一眼吧。”
蔡彥武話音未落,院子裡麵就響起了一排槍聲。
被吊在樹上的老頭猛地一個哆嗦,黃色的液體從半空中抖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