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沐借助著紅繩遊蕩在樓宇之間，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失敗的an。
來到一處四下無人視野不受限製的公寓樓頂，她咬破手指尖開始書寫文字。
三千世界摩訶揭諦往生接引菩薩——
三雙眼睛同時睜開，看向過去，現在和未來。
接引菩薩一脈最注重因果，但又不像傳統佛家那樣不沾因果，講的是因果報應。
畢竟傳統佛家的因果理論，主要目的是為了弘揚佛法，吸引信徒，解答信徒心中的困惑。
而接引菩薩的因果論，是為了解決實際問題。
這是兩個方向。
傳統宗教往往喜歡引導信眾摒棄世俗的欲望，獲得心靈上的滿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叫做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現實中給不了你餅，但是可以畫餅。
李沐沐甚至懷疑，這就是新政府放棄傳統宗教信仰的主要理由之一。
接引菩薩一脈很少有人敢招惹的原因就是菩薩真的能順著因果線來揍你。
但被揍得多了，人家也會想出應對的辦法。
李沐沐順著因果線窺探過去未來，她看到馬家人與妖狐的大戰，看到劉老三舍命救出自己，看到看到馬家人落入陷阱，一個個被煉製成人形傀儡，最後消失在一道宏偉壯闊的光幕之中。
那道光幕阻隔住了她的視線。
所以從頭到尾其實沒我什麼事？
李沐沐隻感覺莫名其妙。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導演組突然通知你穿上機甲到片場補拍幾百分鐘的鏡頭，然後告訴你他們拍的是雷神9，你隻是個片尾彩蛋……
不對，應該是我看錯了方向。
李沐沐冷靜下來迅速自我反思。
李鈴鈴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不可能單純隻是為了頂替自己位置這麼簡單的理由。
一定有什麼細節是自己沒有注意到的。
這個時候隻能……誠心誠意地在心中呼喚：“娘娘救我！”
其實娘娘可以縮寫成一個娘字，她也是完全沒有意見的。
李沐沐在心中默念接引菩薩真名三遍，敘說自己心中疑惑，然後重新睜開雙眼。
她的目光穿透重重帷幕屏障，回到了那個冰天雪地的世界裡。
那是她在上一次時空潮汐的震蕩中，偶然間窺探到的畫麵。
凍斃在冰雪中的婦女，手裡拿著照片的男人，身穿著土黃色軍裝的軍官……
“太君，馬家人終於死絕戶啦！”
那男人欣喜若狂的聲音回蕩在她耳畔。
啊，是她……
李沐沐心中若有所悟，那是馬家的最後一人，那個還在繈褓中咿咿呀呀的小孩子。
這是在未來某一個時間點上爆發的戰爭。
幾十年後，她也已經長大，長成她母親的樣子。
一顆子彈從李沐沐耳邊劃過，她轉身撒腿就跑。
恍惚之間，她看到遠處滾滾升騰的黑煙。
那似乎是一個村子，對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子，她清楚地記得，過年的時候村裡人給她上供的熱氣騰騰的黃米麵粘豆包，還有香甜的紅棗發糕……
然而她現在隻看到一具具焦黑的屍體，還有那些發泄著獸欲的士兵。
時空的碎片如萬花筒一般碎裂又重新聚合。
冰天雪地變成了潮濕中略帶腥氣的海風。
她看到馬家老奶奶慈祥中帶著些許嚴肅的麵孔。
一家人聚在房間裡，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鮮血淋漓的斷手，那斷手之上還帶著一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白玉手鐲。
這不是我的手啊！
李沐沐下意識地想要開口說話，但是隻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音。
你們沒必要……
沒必要什麼？
看著馬家老奶奶臉上嚴肅的表情，她沉默了。
這不是李沐沐的手，但它終究是一個明國女孩子的手。
就因為極其可笑的理由，被人殘忍地切割下來。
那手指上纏繞的紅繩緩緩飄向遠方的虛空之中。
李沐沐順著紅繩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那個女孩。
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民人家的女孩，剛剛寫完學校留的作業，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嘴角微微流露出一絲笑意。
然而在下一刻，黑衣的僧人與忍者破門而入，當著她的麵一刀結果了她父母的性命，摁住她的身子，活生生地砍下了她的手臂，擰斷了她的脖子。
她隻是個替死鬼。
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罪過，隻不過是因為李沐沐表現出來的戰力超出了那些忍者的心理預期，所以他們為了交差，就隨便找了一戶人家……
李沐沐終於看到了飄向自己的因果線。
然而眼前的畫麵並未消散，紅繩還在一直延伸。
她看到了瘋狂的鼠群，看到了擋在自己麵前的那個男人。
他叫劉老三，除此之外她對他一無所知，甚至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救自己。
為什麼呢？
驅使鼠群的笛聲消失，鼠群一哄而散，隻留下一隻小小的黑毛耗子，守在劉老三殘破的身體前，發出吱吱的悲鳴。
你為什麼這麼傻啊？
“為什麼呢？”
劉老三無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小耗子的腦袋，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隻是個出馬弟子，俗稱跳大神的，跟那些寺廟道觀裡的佛爺道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賺的那仨瓜倆棗也就勉強糊口而已。
他甚至都不知道今天救的這幾個姑娘是誰，隻是聽到自己供奉的仙家示警，然後趕來救人而已，也沒想過要把自己的性命搭進來。
你有什麼資格做英雄？伱也配嗎？
劉老三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他沒想那麼多。
“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世道好了，人人都能吃上飯……大總統拚著命打下來的世界，咱得給她守住，不能再退回去……不能再……”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根紅繩從他的胸膛裡緩緩升起，飄蕩在李沐沐眼前。
這不是她的因果，他救她，並不是想要什麼，也不是欠她什麼。
佛說，因果輪回，個人緣法。
李沐沐伸出手，慢慢抓住那根紅繩。
一名少女，一名老漢，兩根紅繩在她手心中緩緩編織出一個精致的同心結。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輕柔地問道：“想好了嗎？”
李沐沐笑了笑，用力點頭。
“那麼，行我旨意，誅除邪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