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賀白洋盜玉璽,不是為了讓乾王爺登基,也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而是為了阻止一場交易。”
既然都已經把話說開了,蘇瞎子也就不再有所隱瞞。
“這事兒得從當初洋人移民講起,我不是特彆清楚,隻知道當年有些洋人花費了不少錢財,想要在國內買一塊地,把家鄉的族群遷移過來。”
“這個事在原則上沒有什麼問題,畢竟在西北,西南地區,也有不少民族自治州府。這些人進來無非也就是多加一雙筷子而已。明國疆域廣闊,又不是容不下他們。”
“洋人既然願意花銀子,朝廷其實也樂見其成。這不像是過去跟洋人簽的那種不平等合同,租借或者割讓土地給外國,至少聽起來可以接受。”
賀老爺子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洋人花了多少銀子,要買多少地,地又在哪裡?”
“這我哪知道,不過聽說是在東北那邊。”
蘇瞎子無奈道:“據說一開始那些洋人也是獅子大開口,選了好幾個地方,朝廷反複斟酌,最後定下來東北那塊地,過了黑水河,基本上沒什麼人煙了,隻聽說有個港口,叫什麼不凍港。”
“洋人不在乎錢多錢少,地方偏不偏僻,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在文書上麵必須加蓋傳國玉璽的印鑒。”
“按照規矩應該用玉璽嗎?”
“按照規矩自然是不應該用的,皇帝璽印有好幾十種,我當年因為這檔子事,專門請教過宮裡的老先生。”
蘇瞎子搖頭道:“大家都知道的那方傳國玉璽,重在傳國,是為了彰顯天子的正統神聖地位。而平時冊封蠻夷,隻用‘天子行寶’印,意思大概就是用來證明這是天子發出的命令。”
吳老四咂舌道:“老蘇啊老蘇,你藏得挺深啊,這些事我可都沒聽你說過。”
蘇瞎子冷哼道:“我跟你說有用嗎?你那個癩痢腦袋除了褲襠裡那點事兒還能記住什麼?我剛才說的是什麼印,你現在給我複述一遍!”
吳老四欲言又止。
他真沒記住。
“老蘇說得沒錯。”
金不換插嘴道:“這個事我也知道,皇家規矩多,尤其是在行文這方麵的規矩最複雜,那些老翰林天天正經事不乾,就專門研究這個。當年之所以鬨出這檔子事,就是那幫洋人寧可多花錢,也要用傳國玉璽蓋章。消息傳開之後,有人就感覺蹊蹺,才會深入調查,後來才爆出陰陽文書的秘密。”
“什麼陰陽文書?”
“當時江湖上謠傳……也不知道這個信兒是怎麼傳出來的,反正就是說,那些洋人暗中賄賂了經辦官員,搞了一明一暗兩份文書。明麵上的文書給他們封了一州之地,暗地裡的文書卻封了三個州。而且還不是像後來扶桑那種歸化的形式,暗地裡那份文書把什麼土地啊,法權啊,稅收啊,全都給他們了,相當於是自成一國。”
吳老四目瞪口呆:“這樣也行?”
“有什麼不行的?那時候關外本就人煙稀少,隻有一些土著部落,不懂耕種,全靠打獵維生。從黑水河再往北麵走,那就是洪荒之地了,一年四季積雪不化,林子裡麵的老虎比人還多。”
金不換撇嘴道:“你不知道朝廷上那幫大老爺的想法,隻要是不能種地,那就一點用都沒用。邊關爺們兒拚死打下來的疆土,在大老爺眼裡都不如他家裡養的狗啃的骨頭值錢。洋人隻要舍得花錢上下打點,想要辦成這種事也沒你想象的那麼難。”
“當然話又說回來,這裡麵的門道,就連咱們自己家裡人都未必能研究明白。想要成事,那必然得有人在中間牽線搭橋,老蘇你說是不是?”
金不換轉過頭,再看向蘇瞎子的時候,目光已經變得如同刀子一般鋒銳。
“隔了這麼多年,那些事兒都快忘光了,剛才經伱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來了。賀白洋為啥要盜玉璽,不就是因為這事已經談成了,就差最後蓋印章那一步,對吧?”
蘇瞎子沉默了一下,反問道:“這個事咱們當年不是沒討論過,當時我就問了你們一句話,像咱們這種層次的人,給個官都未必能做明白。涉及到國家層麵的問題,孰是孰非,咱們真的有資格去參與嗎?”
他一句話就把金不換的嘴給堵上了。
蘇瞎子端起酒杯,遙遙敬向賀老爺子,口中說道:“老爺子,我說句實話您彆不愛聽。正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們當年為乾王府搶玉璽,那是受了老王爺的恩惠,至於老王爺拿到玉璽要做什麼,那是人家裡的事情咱們也管不著,您甭拿大帽子扣我。反倒是您的好徒兒,我得反問您一句,他算是哪一路的?”
“您要說他就是個賊偷兒,那他盜了傳國玉璽,就已經可以證明自己了。您要說他是大總統的人,可大總統也沒得著玉璽啊!您在這兒又提楊家,又說洋人的,雜七雜八往我們腦袋上扣屎盆子,就沒好好想想您那個徒弟到底是個什麼人?他把玉璽私藏起來這麼些年,究竟有個什麼說法?”
賀老爺子笑道:“他就是個明國人,還能是什麼?”
蘇瞎子喝光杯中酒,雙手一攤:“您老都這麼說了,那咱們還聊什麼?合著就他是人,我們都不是?”
“都是人,都是人,行了吧!”
賀老爺子哈哈大笑道:“江湖不就是這樣麼,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誰能說得清楚。我這次出來也不是跟你們抬杠的,既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我也不遮掩什麼,就直接問一問各位,如果能找到傳國玉璽,你們打算怎麼辦?真的就像蘇瞎子說的那樣,交給乾王府?”
“那要不然呢?”
吳老四不解道:“老爺子,你是啥意思?是想讓我們跟你徒弟一起把這傳國玉璽送回京城,到大總統那裡討點彩頭?咱們要是有後,也不失為一個法子。可老哥幾個都生不出娃娃,隻有小蘭子這一根獨苗,以後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實在沒什麼意思。還是說……”
他看了一眼王雲霄:“您想給您這小徒弟謀個前程?可您應該比我們更了解大總統啊,她可不喜歡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