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幼萱在香堂內對大師姐石玉蘭作出如此指責，基本上就相當於貼臉開大，再無轉圜餘地。
紅燈會最初就是以團結互助反抗洋人作為核心理念，當著自家師姐妹的麵說出這種話，基本上就相當於朋友對你說，你兒子長得好像日本人啊……
隻要是個男人就忍不了。
即便是以石玉蘭的好脾氣，聽到這話也忍不住臉色劇變，瞪眼怒斥道：“楊幼萱！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聽得很清楚，不用我再重複一遍！”
楊幼萱扭頭看向三位紅衣長老，低頭抱拳道：“各位長老應該都聽過封神演義的故事，如今政府手裡這份監控名單，就相當於一部封神榜。政府那邊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保證社會秩序穩定，鎮壓會道門勢力，破除封建迷信，推廣新文化教育。”
“為了達到這個最終目的，必須有人上榜，而且還要湊足人數。從這個層麵來看，我們紅燈會和其他那些組織確實沒有什麼區彆。我們自己不想招惹是非，可也難保彆人為了度過此劫，將我們推至台前。這次事件就是一根導火索，是引我們入局的陷阱！”
石玉蘭皺眉道：“既然都已經知道是陷阱，為什麼還要跳進去？”
楊幼萱冷聲道：“陷阱不在我們眼前，而在我們身後，不跳才會入局！大師姐應該不知道，在你按兵不動的時候，已經有人代表紅燈會去醫院慰問崔氏了，我想知道是哪一位師姐這麼熱心腸？”
這一次，全場寂靜，眾人麵麵相覷。
話說到這份上，石玉蘭也不好再和稀泥，沉聲問道：“你說了這麼多，可有真憑實據？”
作為一個江湖幫派，她沒有什麼武道絕學傳承，更沒有興趣統一武林稱霸江湖。
“難道我們是警察？還要講究真憑實據？前輩們當年燒教堂，殺洋人，有跟洋人講真憑實據嗎？”
而這種思想理念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就會產生特彆好欺負的錯覺。
作為一個宗教組織，她沒有核心教義，也很少主動傳教。
楊幼萱拿起手，露出手腕上紅繩編織的同心結：“我們紅燈會隻講因果報應，弟子口說無憑，還請長老做法，探明因果來由，到時候孰是孰非自有公論！”
紅燈會確實沒有什麼核心利益，不像前進教會那樣家大業大，手底下幾十家廠子，幾萬人吃飯。也不像長生教那樣，對於修仙長生有著偏執的追求。
合乎人情，但，不合禮法。
楊幼萱盯著石玉蘭大聲說道：“退讓與妥協換不來任何憐憫，這本應該是紅燈會創立之初，每一位師姐妹都心知肚明的道理。如今的紅燈會已經樹大招風，就算你不做事，彆人也會幫你去做。這其中的利益關礙，難道還非要我掰餑餑說餡攤開來講伱們才能聽懂嗎？”
“沒有人願意承認嗎？還是說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是有人冒名頂替？如果我們一聲不吭，日後彆人頂著我們的名號去給崔氏出頭，由此產生的因果是否要由我們來承擔？”
歸根結底總結來說，紅燈會的核心思想理念就是一句話——我們想要好好活著。
紅燈會過去殺人確實不講究什麼證據，但也不能說她們不講道理，因為她們自己有一套判斷標準，那就是紅蓮聖母賜下的因果紅繩。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是過去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大家都默認的一種江湖潛規則。
作為一個隱秘結社組織，她沒有什麼野心和企圖，甚至也不是特彆隱秘。
過去那個時代禮崩樂壞，律法有名無實，現在卻不一樣了。
因果論，是不能拿到公堂上當做證據的東西。
以這個理由去殺人，是毫無疑問的犯罪行為。
石玉蘭臉露為難之色，轉頭看向紅衣長老。
“師姐，現在是新社會了……”
“無妨。”
坐在正當中的紅衣女子輕啟朱唇，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有人想要安穩生活，有人想要興風作浪，不清除這些妖魔邪祟，誰能過上太平日子？你女兒說得有道理，有沒有人算計咱們，查一下因果就清楚了。”
三名紅衣女子同時閉上雙眼，一縷縷紅繩從她們身上的紅衣領口鑽出，如香火一般輕飄飄盤旋直上，一直上升到天空中。
“哇——”
李沐沐站在船舷邊抬頭望去，在她的視野當中，此時的天空中仿佛一株巨大的曼珠沙華緩緩綻放，無數的紅繩猶如人體血管經絡一般，朝著四麵八方蔓延開去。
畫舫內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著長老們的計算結果。
然而如此規模龐大的異象，在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驚動了半個天門。
…………
正在低頭發報的維羅妮卡修女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中四處蔓延的血色絲絡，下意識地說道：“誰把紅燈會的那群老鬼給招惹出來了？”
“紅燈會？”
王雲霄對於紅燈會全無了解，好奇問道：“這有什麼說法嗎？”
“這是紅燈會的招牌陣法——忘川血河圖，總共分為三個階段。現在這種情況是第一階段，由至少三名紅衣長老發動，可以遮掩天機，測算因果，同時還具有召集部眾聯絡通訊的功能。把這種壓箱底的東西掏出來隻能說明一件事，就是那群老鬼被人搞炸毛了，準備搖人乾架。”
“不會是衝著咱們來的吧？”
“……”
“好吧，我承認是我想多了。”
看到維羅妮卡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王雲霄就知道自己心裡多少是有點沒逼數了。
我算哪顆蔥，用得著人家擺這麼大陣仗來對付我？
天塌下來也有特務局的大佬們頂著，砸不到我們這些小蝦米身上。
他這邊的調查工作進行的並不順利，對方既然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自然不可能傻到乾等著警察上門。等他們找到陸二交代出來的據點時，這裡已經是人去樓空。
這個時候就需要專業人士的專業技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