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雲霄與李沐沐的第一次正式見麵，給彼此留下的印象都不算特彆好。
一個是花錢大手大腳，雖然有點家教但也愛耍小脾氣的富婆。
一個是長相平平無奇，渾身透著一股江湖習氣的潑皮古惑仔。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王雲霄把蔣茵茵給罵哭了。
王雲霄原本隻是想詐她一下，看能不能從她嘴裡問出和童先生有關聯的情報線索。
但他沒考慮到蔣茵茵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甚至還不一定是周歲。
這個年紀的正常孩子哪有那麼堅實的心理防線，棒棒糖讓人搶了都能哭很久，王雲霄兩句話懟過去，蔣茵茵當場就被嚇得哇哇大哭，鼻涕泡都哭出來了。
所以理所當然地遭到了李沐沐的怒視。
感覺她下一刻就要撲上來咬人的樣子，王雲霄隻能灰溜溜地跑路。
有種林黛玉風雪山神廟，魯提轄醉酒撕紙扇的時空錯位感。
“我不失望，我哪有本事給你當先生？就是不知道伱爹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從墳裡麵跳出來……嗯，大概是不會的，他跟你一樣，都是這種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窩囊德性。”
就像是你在飛機上意外地發現旁邊坐著一個可愛軟萌的小美女，但生而為人的你發自內心地覺得，在沒有任何理由借口的前提下，貿然找人家尬聊要微信號是一件非常羞恥且不道德的事情。雖然你在內心中已經幻想出了一部長達十萬字的愛情文學作品，甚至連第二個孩子的名字都已經想好了，但你和她之間的緣分，就隻有一小時四十六分鐘。
下了飛機，便是路人。
在看到這位曾經的耶魯大學經濟學碩士，四海商會總堂口第三代白紙扇，據說回國之後一手持槍，一手拿炸彈，追隨大總統南征北戰的猛人穿上長衫，戴上眼鏡，在學校裡教書育人的時候，慕玉明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要炸裂了。
“你小子在外麵好歹也是喝洋墨水長大的，現在國內新政府都成立了，沒想到你還能把這些封建思想從外麵帶回來，挺有本事啊你？”
畢竟雙方無論是生活環境，還是人際交往，都沒有什麼相交之處。
周耀文當年在聯邦留學時，和他父親打過不少交道，甚至還抱過他。
在那之後，他有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見到李沐沐。
您是私底下跟大總統表白失敗了，還是不小心把她的琉璃盞給摔了？要不然何至於此啊！
如果說他在來之前，想的還是怎麼跟校長“談談”的話，在看到周校長本人之後，就隻剩下站著挨訓了。
慕玉明第二天真的帶著蔣茵茵來到清河中學，然後意外地發現這裡的校長居然是自己的熟人，甚至可以說是長輩。
麵對周校長的陰陽怪氣，慕玉明一句話都不敢反駁，隻能點頭應和：“先生教訓的是，學生愚鈍，讓先生失望了。”
怎麼地，這是……被貶了？
周校長笑嗬嗬地往他心窩子裡戳刀。
“回國之後有什麼打算？”
看周校長終於翻過這一篇了，慕玉明趕緊回答：“剛剛落腳，還沒有什麼具體的打算。”
“打算學你爹一樣，保持一輩子低調是吧？”
“學生本事低微……”
“房地產會不會做？”
慕玉明不敢說自己不會，賽弗市的房地產業蓬勃發展了幾十年，當地人哪怕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彆人麵前他可以說自己沒有本事，沒有興趣。但在周校長麵前這麼說，估計要挨揍。
“先生是知道的，學生家裡是有一些底子，但也玩不起那麼大的生意。”
“你沒有錢，黃十三可不缺錢吧？”
慕玉明頓時陷入沉默。
“怎麼，你是覺得，我回國都這麼多年了，對於海外的事情就該一無所知？”
周校長笑道：“商人麼，在商言商，隻要有錢賺，其他都不是問題。正好我這邊要擴建校區，旁邊那塊地已經拿下來了。你打個報告回去，管她要一筆讚助費，這個項目就交給你來做，怎麼樣？”
慕玉明搖頭道：“我不是黃公子的心腹，這麼大的工程項目，她就算有意向，也不會放心交給我來做。肯定會從海外再派其他人過來。”
“你連做的勇氣都沒有，誰會拿你當心腹？”
周校長意味深長地說道：“天門不是賽弗，不要以為天門市很大很重要。你自己作為棋子一點價值都體現不出來，以後人家要拋棄你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慕玉明苦笑道：“先生說的沒錯，自從成家立業，有了妻女之後，我發現自己是越來越軟弱，越來越沒用了。總覺得現在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去冒風險做事。”
周校長看著慕玉明正色說道：“如果我們這一代人不儘可能做多一些事情的話，我們後代兒女肩膀上的責任隻會更重。”
慕玉明沉默半晌，抬起手扶了一下眼鏡。
“先生教訓的是，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蔣茵茵最終並沒有選擇回學校繼續讀書，而是拿走了自己的課本和被褥，準備在慕家利用工作之餘的時間自學，然後回學校來參加期末考試。
這是一個三方都不滿意但也還能接受，最後互相妥協的結果。
站在她個人的立場上，作出這樣的選擇確實無可厚非，但這種選擇也就意味著她消耗掉了學校這邊的所有人脈關係。
她的同學們不會再為一個不來上課的人出頭，周校長做到這個地步也是仁至義儘，不可能再為她一個人動用更多資源。
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來說，想要理解這種層次的事情還是太過於困難了，也沒有人想要去為難她。
隻能說是她的命數。
王雲霄原本重複了對此也不是很在意，直到有一天上課，小劉護士突然說了一句：“人的命運線一旦被截斷，就算重新連接起來也無法恢複如初，根骨、福緣都會受到影響——這種玄學的說法雖然沒有什麼科學依據，但最好是寧可信其有。生命是你自己的，不要因為知道得多，就無所忌憚肆意揮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