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先生的宅子很是闊氣，三進三出的青磚大院，沒有一定的身家，還真置辦不起這麼大的產業。
王雲霄在門口就聞到了一股子濃鬱的茶葉香氣，進了門才知道，這茶香是為了遮掩裡麵更濃鬱的脂粉香氣。
這麼好的宅子，你從門前一過，滿鼻子的脂粉味不像話，日久天長了，街坊鄰裡都免不了要低看一眼。但童先生做的又是這個生意，也沒彆的法子。
隻能給李總管嘴裡嚼上好茶葉……不是，在門口撒點茶水，遮掩一下味道。
接待王雲霄的，正是剛剛接電話的女子，自稱雪娘，看著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儀表端莊，身段妖嬈，言談舉止之中都透著一股子溫婉賢淑的江南氣質，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和北方冰天雪地裡生養出來的虎逼老娘們有著截然不同的差距。
又茶又夾。
要不說人家就是做這買賣的呢，在這方麵真的是很專業。
童先生果然不在家，不是人家的推托之詞。雪娘看王雲霄年紀輕輕，相貌堂堂，不像是什麼不正經的人，上過茶之後就坐下來陪著王雲霄聊了幾句。
聽說是生意上的事情，才徹底放下心來。
未來時代兩性對立情緒嚴重，有不少男性朋友都覺得女人不可理喻，甚至都發展到了不可名狀的地步。
這其實是一種錯覺。
女人真想要哄男人，就跟哄兒子一樣簡單。
隻不過是人家眼裡沒有你，懶得哄罷了。
像雪娘這樣有眼色會說話的，三言兩語就能把人哄得五迷三道。
即便是以王雲霄的堅定意誌，也差點沒有經受住這種貼心大姐姐的甜言蜜語，差點被她把自己老底給套出來。
童先生再不回來，他都怕自己今天走不出去這個門。
好在童先生回來得早，再晚一步，這姐姐都要貼在自己耳邊講葷段子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正好有事外出，怠慢了貴客，也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稱呼？”
童先生看起來是個斯文人，瘦高個，穿一身黑色緞麵長褂，手裡拿一根文明棍，捯飭得跟個假洋鬼子似的。一看就是場麵上的人物，甭管認識不認識，見人先給三分笑，道完了辛苦再賠不是，把禮數做得足足的，很難讓人產生什麼負麵印象。
王雲霄站起身來，抱拳笑道：“小弟王雲霄，事出突然，來得匆忙，也沒來得及遞個帖子。不知道有沒有耽誤先生的正事，還望先生恕罪。”
這年月的高門大院，不是你想進就進的，尤其是官宦人家，要是正經拜訪，得提前送個帖子過來，與主人約好時間。
雖然說這都是前朝的規矩，如今已經不作數了，可越是前朝遺老，就越講究這些雞毛蒜皮的規矩。什麼都可以丟，唯獨最後這點臉麵，是絕對不能再丟了的。
當然，混混上門也有混混的玩法，不過王雲霄今天來不是搞事，也就沒使出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原來是王少俠，久仰久仰！”
童先生將外套與拐杖遞給雪娘，邀請王雲霄坐下來，嗬嗬笑道：“童某素來敬重英雄好漢，前些日子就聽聞王少俠的名號，一直有心結交。隻不過最近俗務繁多，脫不開身。難得少俠今日居然登門拜訪，現在天色已晚，我看今天就不要走了，留下來吃一頓便飯，飲幾杯水酒，讓童某聊表心意吧！”
王雲霄擺手笑道：“不敢叨擾先生清閒，今日前來，其實是有一樁事情，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咱就有話直說了。前日裡您是不是收了一個清白人家的女孩，叫做蔣茵茵的？”
童先生一愣，隨即點頭道：“是有這麼個孩子，不知王少俠和她是什麼關係？”
伱承認就好。
王雲霄哈哈一笑，板起臉來，正色說道：“童先生你也不打聽清楚了，她可是清河中學的學生。要論關係，算是我學妹。如今新政府成立，明文法規禁止人口買賣，你光天化日之下跑到我那兒去搶人，連聲招呼都不打，是沒把我放在眼裡？”
童先生驚訝道：“童某做的是正當生意，在江湖上也是有口皆碑，怎麼可能知法而犯法？莫不是有小人在背後挑唆，鼓弄唇舌，讓少俠產生誤會了吧！”
“正當生意？你跟她爹娘簽的文書我都看過了，那兩百大洋的錢都給了，也叫正當生意？”
麵對王雲霄的逼問，童先生不急不慌，微微一笑。
“原來少俠也見過那對公母，知道那是何等樣人。你要是跟他們講什麼現代的合同文書，他們是聽不懂的，隻有寫成那個樣子，他們才能安心。至於說那姑娘……”
“少俠可能對童某有所誤會，即便是在前朝年間，童某也從不做人口生意，不過都是幫朋友牽線搭橋，偶爾收取一筆中人費用罷了。”
“您也是江湖中人，不用我說知道如今這世道如何。都說鼓勵女子讀書，做工，以大總統為榜樣。可實際上呢？能有幾個女子讀書讀明白了，出來闖蕩一番天地的？無論小學，中學，大學，畢業之後還不是要嫁人生子。富貴人家的小姐多讀兩本書，年紀大一點倒也無妨。窮人家的姑娘，錯過了好年華，可就不好找人家了。”
“她好不好找人家關我屁事，我又不是她爹！”
王雲霄冷笑道：“童先生，咱倆說的好像不是一件事吧？”
“啊……了然！”
童先生恍然大悟道：“少俠的意思我明白了，確實是童某調查不夠仔細，沒想到這孩子跟您還有這樣一層淵源。這事錯在童某，童某認罰。少俠想要怎樣，不妨劃個道出來，隻要童某能做到的，一定儘力而為。”
他是以為王雲霄想要分一杯羹，上門來訛錢。
當然這也是王雲霄故意在他麵前表演出來的樣子。
“閒話少說，人在哪裡，先讓她出來見我！”
“哎呀……這個……”
童先生聞言苦笑道：“並非有意怠慢少俠，實不相瞞，今天我出門就是為了這個孩子的事情。你說怎麼就這麼巧，這孩子剛到我這兒，炕頭都沒睡熱乎呢，就遇上一個大戶人家，給自家小姐挑選讀書識字的丫鬟。人家一眼就看中了這丫頭，當場簽了文書，你看還在我這裡，連筆墨都沒乾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