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兩個字就是臉麵。
再大的事，隻要有了臉麵，都不是事。
再小的事，隻要不給臉麵，那都過不去。
連這點臉麵你都不要的話，那還混什麼江湖呢？回去種地吧。
當然話又說回來，江湖人的文化水平層次普遍不高，對於臉麵的理解，大多也隻是流於表麵。
最多也就是停留在“你不讓我裝逼我就要殺爆你”這種程度上。
真正的牛逼都不是裝出來的。
丁三爺的真正牛逼之處，不在於他懂什麼風水，倒騰多少土貨。重點在於他的老相好威脅警局，被特務局帶走之後，自己居然沒有遭受牽連，還能活蹦亂跳地上街。
王雲霄心裡清楚，這背後肯定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比方說他背後的靠山。
而他在丁三爺眼裡，差不多也是如此。
大家彼此心裡都有忌憚，說話的語氣就不能太硬。
話不硬，就有調和的餘地。
江湖，從來都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丁三爺嘴上說著聽我解釋，但又沒急著為自己開脫，反而指著綁在樹上的大黑耗子，對王雲霄笑道：“這位六老爺，跟我還算有幾分香火之情。也不知道他哪裡冒犯到少俠，讓您大動肝火。我在這裡先替他給您賠個不是，還望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先放他下來，咱們也好說話。”
王雲霄擺手道：“這個不急，江湖上都流傳說城南丁三爺神機妙算，能窺探天機。您今天既然來了，那就不妨算一算，我跟這位六爺到底結了什麼恩怨？”
誰跟你說的？
丁三爺臉色越發難看。
他是風水先生，又不是算命先生。
雖然說這倆是同一門的。
看他一臉迷惑茫然的樣子，王雲霄就好心給他解釋了一下：“三爺你拿耗子祭煉邪物，敗壞陳家的風水，這個事居然都沒跟六爺通過氣麼？”
“沒有的事！”
“還有這事？”
丁老三，黑毛六，一人一鼠麵麵相覷，兩臉懵逼。
“丁三兒！你特麼……”
“我沒有！六爺，你先彆急，這話是打哪兒說起啊？”
丁三爺反應快，轉頭對王雲霄賠笑道：“少俠明鑒，丁某一生與人為善，絕對沒做過這種斷子絕孫的事情，今天也是第一次來陳家。這裡麵肯定有什麼誤會，還望少俠直言相告。若是真有我丁三的錯處，我一定給您個交待。”
你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那這事就有點意思了啊。
“丁老三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人。”
那是，能倒騰土貨的人，怎麼可能像他表麵上這麼良善……
“誰說話呢？”
王雲霄突然反應過來，剛剛他好像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並且深以為然。
可仔細一回想，又完全想不起來剛才這句話是誰說的。
“陳燕！”
王雲霄突然開口，陳燕愣了一下，連忙扭頭四處張望。
“沒……好像沒有什麼異常……”
“那沒事了。”
王雲霄麵不改色，朝著同樣被嚇到的黑毛六和丁老三笑道：“不好意思，剛才有點動靜，可能是我聽錯了。咱們剛剛說到哪裡？對，丁三爺，咱們從頭說起，我之前聽您手下人說，您是想給陳家配陰婚？”
“配陰婚？不不不，這不是一碼事！”
丁三爺一聽根子在這裡，連忙擺手解釋：“劉金發就是我手底下的小夥計，他哪知道實情。我也不怕跟您說實話，是有一位老板看中了這附近的街麵，想要蓋樓房，我幫人家看過這附近的風水格局。這位老板還有一個閨女，十年前病故了，正好也一並托付我，給她尋覓一門好親事合葬。”
啊……閨女？
王雲霄心說得，這事給整擰歪了。
劉金發當初說的是什麼財主家的小少爺，要找活人配陰婚，當時王雲霄就覺得奇怪。這玩意兒還有現點現殺的說法麼？配陰婚都是為了家宅安寧，你也不怕自己養出一隻紅衣厲鬼來？
雖然王雲霄也不了解這個行當裡的內情，但顯然丁三爺的解釋聽起來明顯更有條理一些。
就算他急中生智，也不太可能臨時瞎編出開發房地產這種鬼話。
“那也就是說，六爺的子孫不是你害的？”
“絕無此事！”
聽王雲霄講了那天發生的事情，丁老三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跟六爺是多年的老朋友，斷然做不出這種事來！”
“對對對！”
黑毛六拚命點頭：“我算是聽明白了，這是有人在背後搞事，給咱仨下套呢！那句老話怎麼說的來著，螳螂什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對對對，黃雀在後啊！王少俠，得虧你頭腦清醒，手下留情，要不然我這條老命怕是就要不明不白地葬送在這兒了。三爺，您說這人心思多歹毒啊……您看要不先把火滅了，再烤下去我膽汁都要讓您給熬出來啦！”
“那行吧。”
王雲霄拿起鐵鍬一拍，拍散篝火，壓滅了火苗，抬起頭來對丁老三說道：“三爺，我年紀小不懂事，不明白這裡麵的彎彎繞繞。可您是老江湖了，既然現在大家把話說開，知道有小人從中作梗，您打算怎麼辦？”
丁老三把核桃拿出來放在手裡盤了幾下，心中權衡再三，試探著小聲說道：“王少俠，原本我都不知道這背後還有這麼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經您二位這麼一說，我心裡倒有幾分猜測。要不這樣，您容我幾天工夫，查查到底是怎麼回事。三天之後，我在天寶齋擺酒，給您一個交待，您看如何？”
“行！”
王雲霄答應得很痛快，轉頭去看黑毛六：“六爺怎麼說？”
“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算計老子，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黑毛六慷慨激昂，義憤填膺：“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隻要找出這王八蛋，你看我辦不辦他就完事了！”
嗯，如果你不是現在還被倒吊在樹上，捆成粽子的話，說出這種話倒是很有氣勢。
看著王雲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黑毛六心裡哆嗦了一下，趕緊又補充道：“少俠放心，我現在就收了神通，保證那陳家老頭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出任何毛病。從今以後，我親自來護著這家鋪子，包管他們生意興隆，財源廣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