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錨定失敗!”
王雲霄睜開眼睛,沉默注視著頭頂的木板。
這是一張學生時代宿舍裡才會有的上下鋪,手工簡陋粗糙,木板材質也很差。這種貨色掛在鹹魚上五十塊錢包郵都未必有人要……
鹹魚是什麼來著?
王雲霄的直覺告訴自己可能穿越了。
這不是他自己的身體,而且也沒有原主人的記憶,更麻煩的是就連自己的記憶也不完整。
甚至都不一定是真的。
……那麼朕的係統在哪裡?
王雲霄在心中默默呼喚,但是毫無回應。
這開局難度似乎有點大了。
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微微偏轉眼球,開始搜集周圍的一切信息。
首先要確定原主人的身份。
周圍黑漆漆的,時間應該是在晚上,窗外夜色已深,但隱約還是能看到房間裡不止有一張上下鋪。
身上穿的衣服材質很差,可能是一種手工粗布。身上的被子也很單薄,不過天氣並不冷……
“大哥?”
“大哥醒了!”
旁邊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差點把王雲霄嚇到心肺驟停。
他轉頭看去,就看到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趴在自己床邊,激動得渾身顫抖,熱淚盈眶。
他這一嗓子嚎出來,周圍瞬間衝出六七個赤條條的漢子,將王雲霄團團在中央。
要不是有人及時點亮了蠟燭,王雲霄幾乎要以為自己是穿越到了什麼看守所,或者傳銷窩點……
借著昏暗的燭光,他才勉強看清,原來周圍都是年紀不大,麵黃肌瘦的小孩子,最大的一個也就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
“嚷什麼?”
王雲霄不動聲色地坐起身來,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自己的手腳。
果不其然,剛才躺在床上就感覺不對勁,自己這具身體的年紀也不太大。
那這裡應該是學校,或者……孤兒院?
“剛才我怎麼了?”
王雲霄意識到自己必須利用這個寶貴的時間,搞清楚自己在哪兒,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哥,你不是說晚上帶我們去食堂開葷的麼?誰想到你睡得這麼死,怎麼叫都叫不醒。”
剛剛趴在他床前的小男孩委屈道:“要不是看你還在喘氣兒,我都以為你噶了呢!”
那你倒是去找大人,或者打120啊!
看他這倆大眼睛滴溜溜亂轉也不像是個傻子,沒有選擇這麼做的原因,肯定是沒有這麼做的條件。
王雲霄目光掃視一圈,看周圍的孩子都是目光清澈直白,沒有人下意識地躲閃或者懷疑,這說明自己這個大哥在他們心中的地位還算穩固。
暫時安全。
“我腦子迷糊了,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直言不諱道。
“啊?大哥你這……那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麻團啊!”
小男孩聽聞此言,頓時慌亂起來。
“彆慌,我就記得自己後腦勺被人拍了一下,然後就迷迷糊糊地回來了。”
王雲霄麵不改色地說道“今天都發生了什麼事,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嗎?我們都見過誰,做了什麼事,我睡覺之前跟你說了什麼?”
看到他鎮定自若的樣子,周圍麵麵相覷的小孩們也不由得安靜下來。
王雲霄注意到他們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躲在後麵的一個戴眼鏡的孩子。
那孩子瘦高個,梳著一個中分頭,帶著一副兩條腿都斷掉又綁好的破眼鏡。他推開其他人走到王雲霄麵前,伸出兩根手指問道:“元宵哥,這是幾?”
“二!”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嗎?”
王雲霄正要回答自己叫元宵,話到嘴邊卻搖頭道:“不記得了。”
“你大名叫王雲霄,我們都喊你元宵,我是油條,他是麻團,他是油餅,他是餜子……”
自稱為油條的眼鏡男孩把其他人都介紹了一遍。
王雲霄默默點頭,聽起來都是北方係的早點,說明自己應該人在北方,而且不是什麼正經學校,更像是孤兒院之類的福利機構。
福利待遇應該還不錯,看他們雖然麵黃肌瘦,但也不像是長期忍饑挨餓營養不良的樣子,要不然你這大半夜點一遍名就能把人饞死過去。
現在要確定的就是時間,或者說年代。
他在觀察四周,油條也在觀察他,嘴上繼續說道:“前兩天不是有人送來一堆東西麼,院長要給咱們加餐。你去了一趟後廚,說是看到好吃的了,讓我們半夜起來跟你去開葷。然後……你就睡死過去了,我們一直等到現在。”
王雲霄沒有說話,默默消化著這些信息。
這時候他聽到油條又說道:“大哥,你不會是中邪了吧?”
王雲霄反問道:“我以前帶你們去過後廚嗎?”
大家紛紛搖頭。
他又問道:“我以前帶你們開過小灶嗎?”
麻團遲疑道:“咱們前些日子下河摸蛤蜊算麼?”
王雲霄站起身來,對圍著自己的孩子們說道:“走,咱們去後廚看看有什麼葷腥,能把我給饞迷糊了!”
眾人頓時歡呼一聲作鳥獸散,爬回到自己床上去穿衣服。
他們年紀小,沒有那麼多的心思,隻有油條皺眉盯著王雲霄,小聲說道:“大哥,我看你今天不太對勁,要不然咱還是彆去了吧,就算真有好吃的,咱們遲早也能吃上。”
“這不是能不能吃上的問題。”
王雲霄擺手:“是我說話算不算數的問題。”
他又不能直說,自己隻是想去廚房找把菜刀。
沒有趁手的家夥,心裡總是不踏實。
五分鐘後,他帶著自己的弟兄們——實際上就是一群貓嫌狗不待見的半大小子,踏上了征討廚房的道路。
問題不大,都是小孩,好糊弄。
如他所料,這裡確實是一家孤兒院,隻不過規模有點超乎他的想象。
長長的走廊隱沒在黑暗中,幾乎看不到儘頭。兩邊都是與自己宿舍一模一樣的房門,殘損破舊。這種一分錢都不願意多花的簡易建築裝修風格,讓他想起自己老家那所重點實驗中學的教學樓,四四方方像個火柴盒,能塞下三個年級近三千名學生。
“咱們這裡有多少人?”
王雲霄壓低聲音問油條。
油條想了一下說道:“算上今天新來的,應該有672人了吧?”
“這麼多?”
這個數字讓王雲霄有些詫異,在他的印象或者說常識中,正常的孤兒院裡不應該有這麼多的孩子。
“打仗了呀。”
油條同樣詫異地盯著王雲霄:“大哥你不會連這都忘了吧?”
“都說了我腦子迷糊著呢。”
王雲霄不動聲色追問道:“跟誰打仗?咱們贏了還是輸了?”
能一下子製造出這麼多孤兒的戰爭,在近代史上不可能籍籍無名——彆問為什麼是近代史,這腳底下踩著水泥地呢。
隻要知道是跟誰打的仗,就基本上能判斷出現在的年代。
“髪國人吧,還有其他幾個國家的聯合艦隊。不過最後還是咱們打贏了,搶到了鴻雁洲,然後大總統就改元了。”
誰?哪兒?啥?
王雲霄聽得一頭霧水。
這裡還是地球嗎?
他陷入了沉默,而其他孩子也沒有說話,大家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
大哥腦子雖然出了問題,但食堂又不會長腿跑路。
走下樓梯的時候,王雲霄又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是一片寬闊的操場,在操場儘頭,隱約還能看到遠方城市建築高低起伏的陰影。
天上沒有月亮,璀璨的星河清晰可見。
食堂的大門並沒有上鎖,隻要穿過食堂,就能進入後廚。
相當大的學生食堂,一排排長桌板凳整齊排列,同時容納幾百名學生進餐也不成問題。
這很不對勁,除非設計師一開始就預料到了孤兒的規模,或者是自己的推斷不夠準確。
一股陰風吹過,王雲霄感覺自己手背上的汗毛聳立起來。
他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但又不確定是不是錯覺。
但出於謹慎,他還是向跟著自己一起過來的孩子們做出了一個噓聲的動作,讓他們停下腳步。
而他自己則抄起桌上的板凳繼續前進。
板凳很沉,也很有年代感,聞起來有股子餿鹹菜的味道,都已經包上了漿。
單從手感上來判斷,至少已經在這裡服役了二十年以上。
確實有聲音。
當王雲霄小心翼翼地靠近後廚門外的時候,他確信自己聽到了某種咀嚼吞咽的聲音。
也許是老鼠。
或者是跟自己抱有同樣想法的貪吃鬼?
王雲霄緩步前行,穿過狹窄的通道。這裡有些黑暗,他伸手扶牆,發現一邊是牆,一邊是木頭的質感。
像是箱子,就是軍隊裡麵使用的那種裝彈藥的四四方方的木箱。
通道原來並不狹窄,隻不過一邊堆滿了這種木箱。
這些木箱一直延伸到後廚,把後廚都堆得幾乎沒有立足之地。當他走到有光亮的地方,看到一個木箱已經被打開,裡麵整齊碼放著綠色的鐵皮罐頭。
軍用食品麼?真的是開葷啊……不過這地方到底是什麼機構,怎麼還能買到這麼多軍用罐頭?難道是電影裡麵那種做人體試驗或者訓練殺手的秘密基地?
王雲霄拿起一個罐頭,看到上麵用中文寫著午餐肉三個大字。
期待感瞬間暴跌到0
哢噠——
從旁邊傳來的聲音讓他豁然扭頭,就看到洗菜池旁邊站著一個人影。
那不是開罐頭的聲音。
那人手裡拿的也不是午餐肉罐頭,而是一截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