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拍這場戲的時候,陳諾一直強忍著背痛。
那個小石子頂到的地方,今早齊雲天看了,說已經烏青了一大塊。他的腰現在都還不能隨意彎曲,足足貼了八塊膏藥。
幸好,導演把這場戲改成了文戲,否則,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拍攝的時候,疼痛占據了他很大一部分注意力。他記得張一一曾經講過,而李邇也強調過,就是演員要保持真實。可他現在就挺不真實的,明明身體不舒服,還要演一個身強力壯的少俠。
又演了一遍,果然,又聽到導演喊了哢。
監視器旁,張繼中道:“不行,完全演的不是一個類型。藝霏在演偶像劇,陳諾在演電影。”
餘敏苦笑道:“那怎麼辦?我剛說了,讓她跟著對方的節奏走,注意力要放在陳諾身上,要真聽真看,結果她就真的一直盯著陳諾的臉看,這要怎麼辦,我要怎麼教?”
張繼中沉吟道:“藝霏的戲怎麼樣我們都知道,而我們選她演小龍女也不是衝她戲去的,觀眾也不在乎這個。藝霏既然說不通,那這樣吧,你去告訴陳諾,讓他收著點。”
餘敏愕然道:“這樣能行嗎?”
張繼中道:“怎麼不行?觀眾是來看神雕俠侶談情說愛的,不是來看楊過碾壓小龍女的。你去給他說,讓他跟人家藝霏同一頻道。”
於是繼劉藝霏之後,陳諾也被餘敏講戲了。餘敏把他叫到一邊,非常抽象的問了一個問題:“小陳,你打過乒乓球嗎?”
陳諾有點懵,回答道:“打過。”
“乒乓球裡有男子單打對吧,而你呢,打個比方哈,就好比是男子單打裡的實力小將,你有在奧運拿牌的能力。但是,現在教練組突然不讓你打單打了,把伱調去打混合雙打了,你的女搭檔呢,她主要是憑借自己的球風獲得粉絲們的認可。當然,她也能打比賽,但實力就是個校隊第四名的樣子。這個時候,你應該怎麼做?”
陳諾無語道:“餘導,我都混國家隊了,為什麼要去跟校隊的搭檔?”
餘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因為國家隊太專業了,普通觀眾看不懂,所以要培養一些校隊的俊男靚女,來吸引一些看熱鬨的觀眾關注比賽。”
陳諾沉默了一會,道:“餘導你的意思是?”
餘敏說:“我的意思是,你得切換一下你的國家隊打法,要像校隊隊員一樣打球。雖然校隊的打法花裡胡哨,狗屁不是,但是一個回合打下來,上躥下跳,人模狗樣,人家觀眾就喜歡看這種。”
陳諾沒有說話。
餘敏又道:“你好好想想,想好了,我們拍下一個鏡頭。”
餘敏的乒乓論對陳諾的衝擊很大,按陳諾的理解,餘敏就是在讓他演得浮誇一點,更假一些,說白了,就是要他用前世拍短視頻的方式去演。這種表演他其實挺熟。但這與他之前在張一一,李邇乃至陳可新那裡學習到的東西完全背道而馳。
但是導演這樣要求了,他一個收錢拍戲的演員,講道理就必須無條件的跟著導演的要求走。
下一個鏡頭是中景切近景。
陳諾站了起來,向劉藝霏走去,帶著一種溫柔的笑意:“你不是說,要跟我分享世間的快樂嗎?”
劉藝霏繼續神情平淡道:“過兒,如果讓你一直跟我在山上,你會不會覺得悶哪?”
陳諾走到了劉藝霏麵前,眼裡裝滿了憐愛,聲音放得很輕但很堅定:“不會啊。如果你不想下山,那我們就不下山。”
劉藝霏終於笑了一下:“好啊。”又恢複了平淡的神情:“但是過兒,你一直跟我在山上,也難快活。”
“好!哢,過了。”餘敏對著對講機大聲道,扭頭對張繼中說道:“這演員好,說一遍就懂,難怪能在柏林拿獎。張總,果然還是你有眼光。”
張繼中也露出滿意的表情,道:“浮誇而不油膩,流於表麵又不失走心,略帶矯情又淺顯易懂,一下子就從文藝生活走向了古裝偶像,更難得的是每一個走位都考慮到了機位,鏡頭感可以打十分,確實很不錯。”
這一遍拍完,張繼中和餘敏把陳諾叫過去一陣猛誇,他於是恍然大悟,原來連續劇跟短視頻一樣,都特麼是一個套路。
拍攝順利,於是這天收工得很早,陳諾跟著工作人員一起,準備坐劇組的車回酒店。車旁邊剛巧來了十幾個遊客,正對他們所在的海子拍照。遊客裡麵有幾個十幾歲的小孩,見到陳諾過來,都跑過來,不顧工作人員的阻攔,大叫道:“楊過,看,那是楊過……”
一群中老年遊客們嘩啦啦的一下子把陳諾圍在中間,要合影簽名,陳諾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麵,趕緊說道:“好好好,簽,我簽,彆急啊,一個個來。”
陳諾接過麵前一位大媽的筆,二話不說,就在她的白色羽絨服上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陳如龍飛,諾如鳳舞。
寫完後,陳諾滿意一笑。他的簽名前世練過很長一段時間,現在寫來,一蹴而就,入衣三分,功力是絲毫不減當年。
大媽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臉色有點僵,抓著他的袖子,說道:“小夥子,為什麼要在我衣服上寫這個陳什麼東西?你不是楊過嗎?而且,我是要你在這個本子上簽啊。不行,你快賠我衣服!”
劉藝霏過來的時候,就正好看到陳諾在一群大媽的圍攻下狼狽不堪的樣子,聽到身邊助理說起緣由,趕緊低著頭繞了過去。
她先坐上車,過了一會,陳諾上來了,臉上有個黑色的指印,也不知道混亂中被誰在臉上摸了一把。
劉藝霏轉過臉,盯著窗外。
陳諾也有點尷尬,看了看車上的座位,發現隻有女主角旁邊的空位沒人去坐,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坐下。
“嗬嗬,這些粉絲太熱情了。”陳諾說道。然後閉上眼睛開始假寐。
劉藝霏忍了又忍,最後還是輕輕的說了句:“看得出來,她們一定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