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真的是男女搭配乾活不累,這一天拍了不少戲,但陳諾依舊覺得過得挺快。7點鐘收工之後,張一一又來找陳諾,“走,今天我媽燉了雞。”
陳諾向不遠處揚了揚下巴,“今天算了,說請我吃飯呢。”
張一一偏頭看去,臉色就有點凝重,“她媽我認識,你小子真的彆……到時候我不好交代。”
陳諾皺著眉頭,道:“導演,我現在很認真的問你,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張一一沒有回答,說了句“記住,隻能吃飯,彆的什麼都不準乾。”之後,轉身走了。
妮妮扭扭捏捏的走到陳諾身邊,說道:“導演說什麼了?”
陳諾笑了笑,道:“沒事兒,叫我早點送你回去。走吧,咱們去吃啥?”
一個西川人和一個金陵人,一起在京城下館子,一般會吃啥?
答案有,且隻有一個:京城烤鴨。
妮妮和陳諾兩人就近找了一家烤鴨店,等著上菜的時候,妮妮接了一個電話,回來之後臉色就不是很好看。
陳諾關心道:“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我媽……她比較喜歡操心。”
陳諾哦了一聲,道:“你一個人來的京城?”
妮妮說道:“也不是,本來這邊就有親戚,我住親戚家裡。”
“你怎麼不上學?請假了?”
“嗯,想拍張老師的戲,就請假了。”妮妮看了看他,問道:“伱呢?”
“也請假了,來這邊上培訓班,準備考電影學院。”
妮妮笑了起來,“看出來了,你一定很喜歡演戲。”
陳諾怔了一下,道:“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妮妮放低了聲量,說道:“今天你喝粥的時候,我知道你已經喝不下了,但是你還是逼著自己喝。那時我就知道,你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特彆棒的演員,就像梁朝偉或者葛尤。”
陳諾笑了,“有這麼誇張?”
“真的。”妮妮認真的點點頭,她看著陳諾,眼裡有光。
“張老師曾經說過,隻有真正愛電影的人,才會逼自己吃掉26個梨,擦27遍地板,吃三十多盤意麵,也隻有這種人,才能夠成為頂尖的演員。我想成為這樣的人,我想當一個優秀的演員,演一些好的作品,讓大家都認識我。但你,我覺得你不用想,因為你天生就是這樣的人。”
生意興隆的烤鴨店內人聲鼎沸,客人們絡繹不絕,熱鬨非凡。儘管大廳中燈光璀璨,卻仍不敵她眼中的光芒。
陳諾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舉起茶杯:“謝謝,我敬你,願你夢想成真。”
“也敬你,陳諾哥哥。真的,你真的可以讓所有人都喜歡看你演戲。我不會看錯的。”
妮妮的戲份並不多,一共隻拍了一個多星期,就殺青了。臨走那天,妮妮送了陳諾一個小禮物,一個膠片樣式的鑰匙扣。陳諾把它串進了鑰匙裡,雖然變得有點臃腫,但沉甸甸的,也不再容易丟失。
妮妮殺青之後,陳諾他們又在胡同口裡拍了幾天,就把城市中的戲份全部拍攝完畢,接下來整個劇組便轉移到京城周邊的郊外去,在那裡拍啞巴挖房子的戲。
張一一租了一個中巴車,把劇組的人拉到了一個叫淶水的縣城。縣城很小,但是有山有水,風景秀麗,路邊街道也很乾淨,一行人在縣城裡的一個招待所開了五間房,陳諾和張一一住一個房間。
第一天晚上,陳諾就被張一一的呼嚕聲吵得徹夜未眠。
第二天,中巴車把他們帶到縣城旁邊的一座小山,這是張一一他們早就選好的取景地。
通宵未眠的代價是陳諾滿眼血絲,疲憊不堪,整個人就像被擰鬆了,從頭到腳就沒有一個地方是有勁的,讓人感覺下一秒就要倒地而亡,但放在鏡頭裡,沒有誰比他更像那個在山上挖了五年地洞的啞巴。
陳諾也感覺自己的狀態有點對。雖然累是真累,也特想睡一覺,精神都恍惚了,但就在這種似睡非睡的狀態中,他發現自己進入了畫裡。
他就是啞巴。陳諾在這一刻無比真切的感受到了。
張一一迅速發現了陳諾的變化。
才拍第一個鏡頭,張一一就激動的直拍大腿:“太對了,陳諾今天超水平發揮。”
他趕緊叫過黎曉田:“田兒,趕緊去安排一下,把明天的拍攝計劃挪一部分到今天來,今兒咱們爭取多拍幾條。陳諾今天瘋了!”
黎曉田也是電影學院的,他也知道像陳諾現在這種狀態,對於一個演員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業內把這叫做“靈感降臨”或者“角色附體”。
這種狀態是演員在表演過程中達到的一種高度集中和投入的狀態,仿佛角色的靈魂真正附在了演員身上,使演員的表演超越了平時的水平,演員的情感、動作、語言都與角色完美融合,
在這種情況下,演員展現出的真實感和感染力是驚人的。
看著監視器裡回放的畫麵,黎曉田道:“我這就去安排,咱們今天能拍多少拍多少,就是希望陳諾撐住。”
黎曉田吩咐下去,劇組裡的每一個人這時都注意到了陳諾的變化,從攝像大哥到燈光小弟,從音響師傅到劇務小姐姐,每個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說白了,都是混這個圈子的人,誰不想遇到個好導演好演員,讓自己也在獲獎電影的名單上掛個名?真要狗屎運來了,撞上了那麼一部,這輩子基本就不愁了。更何況,人家的電影,幕後名單一大串,張一一這部電影,前期後期加起來估計不會超過二十個人,真要是搞出點什麼名堂……不敢想,不敢想。
在這種情況下,這一天的劇組效率異常的高,張一一幾乎就沒有喊過卡,拍一條過一條,一直拍到了天黑,把僅有能拍的幾場夜戲也拿出來拍掉之後,張一一才依依不舍的喊了聲:“收工。”
陳諾這個時候已經麻了。
是真的麻,腳趾都有點不聽使喚。硬撐著上了車,往座位上嘭的一坐,立時就人事不省了。
等到醒來,陳諾發現自己已經在招待所裡的床上,衣服沒脫,隻是蓋上了被子,也不知道是幾點了,房間裡也沒開燈,漆黑一片,而且特彆安靜,聽不到一點兒張一一的呼嚕聲。
欸,不對。
陳諾突然發現,他身下居然是一張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