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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諾其實不太喜歡《山楂樹之戀》這個戲。
當初在京城第一次讀完劇本之後,他叫令狐去書店把原作買來,試圖在中多抓一點人物的背景,故事的脈絡。
可惜,哪怕那本書的腰封推薦人多如牛毛,比如陸釧、薑琨、張繼中。
但陳諾讀完之後,還是喜歡不起來。
或許他的文化水平還是太低,不能達到那些名宿大導的高度。
又或許是他才從奉俊昊編寫的那種曲折離奇、讓人心生寒意的黑暗故事裡鑽出來,並跳了那蕩氣回腸的一舞,
以至於他總覺得這《山楂樹之戀》裡撒了一些糖的白水狗血愛情,真是沒有太多吸引力。
就拿他演過的,同樣劇情簡單,也同樣講述愛情的藍莓之夜相比。
雖然藍莓之夜的“要過一條馬路並不難,最重要是誰在對麵等你”,
和山楂樹之戀的“我不能等到你25歲,我能等你一輩子”,
這兩句台詞表現出來的不同主旨,也難說孰高孰低。
可王嘉衛畢竟在愛情裡麵,添加了關於選擇和救贖的思考。
就像真的藍莓和山楂。
雖然同樣是屬於小顆小顆的甜味水果,但王嘉衛給藍莓加了點鹹味沙拉醬,這就讓它的口感更加豐富了起來,比入口即化的山楂更加值得咀嚼。
更彆說這種小清新的文藝愛情電影,是王墨鏡的老賽道。老謀子認真說起來,卻還是頭一次涉足。
所以一來就金棕櫚金熊金獅?
可能嗎?
簽約前,張導所表露出來的野心,陳諾並不看好。
歐洲三大獎要真的那麼容易拿,張一一的《瞎子的春天》也不會泡都沒冒起來一個,在威尼斯顆粒無收,撲得無聲無息。
所以,陳諾會接下這部戲的唯一原因,其實隻因為第一他有檔期。
第二,他當初在酒桌上,親口答應要和張導拍部戲。
說實話,跟錢都沒什麼關係。
1500萬的片酬並不高。
至少,肯定沒李連結高。
再說暮光的分成已經陸續到賬,他不缺錢。
北美票房3.1億美元,全球票房6.35億美元的暮光之城,最終給他個人帶來了5500萬美金的稅後收益,也讓頂峰娛樂CEO羅伯·弗瑞德曼因此還是沒有撐過年末董事會的質詢,不得不黯然下課,由威爾·理查森接任。
他現在人民幣賬戶上趴著接近1億5000萬,為此齊雲天都回去BJ上海到處搜羅合適的房子去了。
更彆提他美股賬戶上,那至少會放上10年的2000萬美金的蘋果股票,和每股4萬多美金的50股伯克希爾·哈撒韋。
巴菲特在金融危機愈演愈烈的12月,在《紐約時報》上發表了一篇未來被廣為傳播的署名文章:《我在買入美國》。
這是用他幾十年的名譽給美國股市托底。
陳諾也很給麵子,在網上看到之後,這個月二話不說,把持股倉位分了一半給股神的公司。
你在買入美國,
那我就買入你好了。
到了最後,5500萬美元,他幾乎把這筆錢留了一大半在他的美股賬戶上,買成了未來最值錢的幾家公司之二的股票,最後轉回中國來買房的也就一個億的樣子。
畢竟,中國的房地產會不會如期騰飛他其實不太知道,但是iphone開始大賣特賣,這是不爭的事實。
把期望寄托在2010年iphone4如期推出上麵,在他看來,比寄托在那不知道為何縮減了一半的2萬億大放水,所帶來的房地產泡沫上好。
假如真因為他的蝴蝶效應,讓房地產泡沫小了很多,真的,等到10多年後,陳諾覺得他應該可以功德成聖了。
反正隻要iphone賣得好,也不耽誤他賺錢。
總歸,國泰民安是一回事,賺錢是另外一回事,對吧?
回到張一謀這一部《山楂樹之戀》上來講,陳諾覺得,對於他個人,這部戲真的於名於利,都不算有太高的性價比。
錢就那麼一點點,區區1500萬,名嘛……
憑這片子的深度,就不可能去到國外拿到什麼金獎。
張導演那純屬搞了一回奧運,自信心太過膨脹,認為拍啥都有人買單。
陳諾敢打賭,劇中他這個不聾不啞不瞎不智障不亂倫不偷情不嗑藥,並且隻和女人談戀愛的帥氣男主角,注定不會給他的獎杯陳列室帶來什麼重量級獎杯。
最多就是在兩岸三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獎項中滾一滾。
故而他在今時今日,也隻能把這部戲看作是一筆投資了。
不過不是對於戲的投資,而是人。
說明白點,是投資劉某某。
2009年1月21日,舊曆臘月25,離大年30過年還有4天。
張一謀導演已經提前一周通知了。
今年過年的時候,劇組會放假,但是時間不長,就大年初一那一天。
也就是說,假如劇組裡工作人員的家人子女,實在是思親得要命,以至於願意跋山涉水,不遠千裡跑到這山溝溝裡來探班的話,
大年初一的時候,他們是有一天時間去陪家裡人逛逛HUB省大宜昌的。
但是初二的時候,就必須回來按時開工。
當張一謀這消息宣布這個王八蛋的時候.這不是病句,是劇組全體工作人員的敢怒不敢言。
當時全場工作人員鴉雀無聲,心裡怎麼想無人可知。
不過,在本片男主角沒有揭竿而起,反而第一個接了招安,笑說“OK,我沒問題”之後,
每個人都沒問題了。
其實張一謀也不想乾這種事,他也是有幾個家,有好幾口人的男人,他不回去,很多兒女會鬨的。
但是,這戲它拍起來不順啊。
“藝霏啊,你這個地方,你看,奚教授扮演的是你的母親,對吧?”
劉藝霏乖乖的點頭,道:“是的,導演。”
複旦大學視覺藝術學院副院長,第十屆全國人大代表,第八屆中國電影家協會副主席,金雞、華表、飛天獎最佳女主角獲得者奚美娟奚教授,穿著一身藍色粗布衣服,戴著一雙老花鏡,含笑坐在一旁,看著張一謀導演給劇中的女兒講戲。
張一謀比劃著手勢,很耐心的說道:“那你看,當奚教授因為胃痛吃藥的時候,你說那一句‘媽,止痛片吃多了傷胃’的時候,你的表情是不是應該更加豐富一點?多一點感情,對不對?那是你媽,藝霏,知道嗎?我要你投入一點。不要那麼冷冷淡淡。”
劉藝霏再次乖乖點頭,道:“好,知道了導演。”
按理說名氣不小的女演員這麼聽話,導演應該很欣慰才對。
但是張一謀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隻是微微頷首,道:“休息五分鐘,你再好好想想,不要隻是答應,認認真真的思考一下。到時候咱們再來一遍。”
五分鐘之後,隨著一聲“開始”,剛才被NG的那一幕戲又重新來了一次。
奚美娟走進屋子吃藥,劉藝霏很擔心她,從而提醒她。
然後演了一半,張一謀喊道:“卡,休息一會兒。”
隨後對今天剛到現場,前來慰問劇組,給每個人發過年紅包平息怒氣的張韋平說道:“韋平,看到了嗎?這就是為啥咱們過年休不了假,回不了家。沒辦法,我是真沒辦法。拍攝進度真的快趕不上了。”
張韋平表情古怪,有點想笑,又有點鬱悶的樣子,“謀子,這是怎麼回事?你當時不是興致衝衝的給我打電話,說咱們這部戲的女主角選對了。”
“說劉藝霏拍戲靈得很,不僅表現力牛逼,而且即興功力也深,說之前這女孩子的戲出不來,估計是導演的功力有限。
“這就是一塊璞玉。”
“這些話不都是你說的嗎?”
張一謀歎了口氣道:“是我說的。”
“啊,那這是怎麼回事?”
張一謀麵無表情道:“你問我,我還不知道問誰。我拍了一輩子的戲,就沒遇到過這種事。一個演員的表演功力,怎麼可以忽上忽下到這種程度。”
“有的時候,我覺得這孩子比起那個美國女孩,艾瑪·斯通,一點都不差,去戛納拿獎都可以。。”
“但有的時候吧,我又覺得,當初我看完她試戲之後的第一感覺沒有錯,這小女孩真的該回學校再去學兩年,連表演基本功都不紮實。”
張韋平笑道:“謀子,你這……差彆也太大了吧,感覺有點離譜。”
張一謀道:“你說對了,韋平,我的感覺跟你一模一樣。這一個星期的戲拍下來,我覺得賊他媽離譜。她在跟陳諾兩個演對手戲的時候,真的,每一個鏡頭我都覺得特彆美,陳諾也好,她也罷,我感覺,這就是我想要的老三和靜秋。”
“但是,一旦她跟其他人搭戲,或者演一些獨角戲,過場戲,我都不敢相信,跟之前的那個活靈活現的靜秋是一個人,簡直……”
“這麼說吧,奚美娟你也認識,多好的演員啊。要說她的情緒帶動之下,就這麼一個鏡頭,一句台詞,無論如何,拍個一兩遍也差不多了吧?”
“但是你自己看吧,看看這回放,就這麼一個鏡頭,來回NG了5次,看完之後你什麼感覺?”
張韋平盯著監視器看了一會兒,嗬嗬笑道:“謀子,我不懂這些,我就覺得小姑娘挺漂亮的,皮膚也很好,沒化妝也很上鏡,到時候在大屏幕上,應該很有視覺效果。嗯,你什麼感覺?”
張一謀深深的了口氣,道:“我的感覺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
……
張一謀這句話要是被記者聽見,稍一加工,就能成為一個絕佳的娛樂新聞標題。
比如寫成什麼“看劉藝霏演戲,把張一謀快看吐了”之類的聳人聽聞的標題。
但事實上是,這部電影之中,80%的內容都是陳諾和劉藝霏之間膩膩歪歪談情說愛的戲份。
所以,張導哪怕感覺被自家女主角逗著玩,鬱悶得想罵人,但終歸也是瑕不掩瑜,樂大於苦的。
《山楂樹之戀》的講述的故事,是70年代初期,一個家庭成分不好的女高中生,在去農村采風編寫革命教材的過程中,遇到了一個在這裡當知青的軍隊子弟。
兩個人一見鐘情,但又因為靜秋的家庭成分不好,所以遭到了種種阻礙。
最終情投意合的兩個人,不僅沒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談個戀愛也隻能偷偷摸摸,最後還因為男主角的絕症而天人永彆。
總結下來,這就是一部韓劇內核的年代愛情電影。
因此可見,這部戲裡男女主角的戲有多膩膩歪歪。
尤其是因為劇本裡的時間是在春夏之交,其實和當前的寒冬臘月差彆很大。
要演員們穿著單薄的短袖在室外演戲,實在是有點不人道。
所以張一謀在做拍攝計劃的時候,把室內戲基本都安排在最冷的一月到二月中,而把外景戲都放在了三月份。
男主和女主之間那些,膩膩歪歪讓人牙酸的戲,便大量充斥在年前這段時間。
那一天的戲終於拍到第六遍被張一謀導演過掉,奚美娟老師也能休息休息。
時間在張導咬牙切齒的ng聲中,到了2009年1月23日,臘月28。離過年還有兩天。
這一天的下午,是張導覺得可以休息的日子。
陳諾正在室內微黃的光線下,給劉藝霏削蘋果。
這裡的內景被搭建成了一間宿舍的樣子。
裡麵有書櫃,有牆上掛著的集體照片,有桌上的各種工具冊子,還有一張很小很窄,鋪著白色床單的狹小行軍床。
在劇中,靜秋知道老三生病之後,來醫院看他。
老三卻掩蓋了自己的真實病情,隻告訴對方他是一個小感冒而已,根本不是什麼白血病,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於是靜秋信以為真,和他在外麵遊玩了一天,又去照相館裡拍了照。
最後,老三帶著靜秋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這一場戲便從這裡開始。
一盞台燈放在陳諾和劉藝霏兩人之間的書桌上。
台燈很亮,那微黃的光線是經由燈光師的調試,散發出來的。由此給予整個場景一種朦朧夢幻的美感。
在陳諾和劉藝霏演對手戲的時候,張一謀導演現在是非常舍得下重注的。
所以這一次,他采用了罕見的三機位,男女主角各給一個特寫機位,還有一個可以讓兩人同時入畫的中景機位。
為了男女主演的戲流暢自然,因此讓NG的成本翻了三倍。
但坐在監視器後的張導老神在在,一點都不擔心。
這個時候的劉藝霏,他可是覺得能去戛納拿獎的。
他怕毛呢?
果然,劉藝霏對陳諾說台詞的時候,那嘴角帶笑,雙頰微紅的樣子,簡直把一個墜入愛河的少女演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和其他時候那花瓶演技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劉藝霏拿著和老三逛街時扯的一塊紅布,看了一眼陳諾,有點羞澀的垂眸,用故作平靜的語氣輕問道:“你覺得,我把這個布,做成什麼衣服好看?”
陳諾用手裡的小刀熟練的削著蘋果,聞言看去。
在特寫鏡頭裡,他的目光隻在布上停留了一霎,便從布移動到在燈光之下,容顏生輝的少女嬌豔的臉龐上。
美不勝收,說的就是此刻害羞狀態下,紮著兩個麻花辮的劉藝霏。
在那一瞬間,陳諾眼睛睜大了一些,一眨不眨的看著,顯然也是因為心上人這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國色天香而目眩神迷。
劉藝霏見他沒有回話,抬頭飛快的看了他一眼。
見到陳諾灼熱的目光,她臉上頓時浮現出兩朵淡淡的紅暈,重新埋下頭去,還微微偏過臉,躲開男人讓人不安的眼神,低聲又問道:“問你呢,怎麼不說話?”
陳諾一下子回過神來,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輕聲道:“什麼樣的都行,你穿什麼都好看。”
沒有問到答案,劉藝霏嘟了嘟嘴,像是想要生氣,但最後依舊為那話裡的情意笑了出來,繼而把頭轉了過來,甜甜的說道:“那我回去就做,做好了就給你看。”
陳諾扯了扯嘴角,點頭道:“好。”
女孩於是仔細的把那一卷紅布放進了包裡,輕聲又道:“等那棵山楂樹開花的時候,我就穿上這紅衣裳跟你一起去。要是開的是紅花,看看這布的顏色是不是一樣。”
陳諾怔了一下,這次輪到他低頭了。
他垂下了眼簾,用濃密的睫毛掩蓋住了眼裡的悵然淒苦的神情,語氣平常的說道:“好,那到時候我們一塊去。”
劉藝霏沒有抬頭,因此她並沒有察覺到陳諾的異常。
少女看著手裡的包包,露出羞澀甜蜜的微笑。
而她梨渦淺笑的樣子有多美,陳諾黯然神傷的表情看上去就有多麼的淒涼。
中景鏡頭裡,這一對相愛的男女,以台燈為界,分彆在光和暗之中,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一哀一喜,一左一右,把畫麵分成了兩半,平衡而唯美。
在張一謀的美學世界裡,這一刻堪比《英雄》中無名拔劍,刺向秦王。
叫了一聲“卡”之後。
張一謀偏頭對著一身行裝,準備出發回京的張韋平說道:“看到了沒有?你說到底怎麼回事。我就不明白了,同樣一個人,怎麼差彆就這麼大捏?她到底是會演戲還是不會演戲?我真的就不明白了。”
張韋平沒有回到,嗬嗬笑著拍了拍張一謀的肩膀,說道:“我反正放心了,咱們這部戲,肯定要火。謀子,我走了,你辛苦。你好好拍,弟妹那裡要是有啥事,你說一聲,我隨叫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