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燒餅店,原本的淩亂已經不見,四周已經被整理的乾乾淨淨。原本坍塌的磚石木料已經堆壘整齊了,碎石垃圾堆在另外一側。很顯然這都是老夫妻整理好的。
店前,鋪著兩張草席。草席上躺著兩個慘白的身體,一個大概十歲左右的乾瘦女孩,正跪在草席前聳動肩膀低聲嗚咽,天空此時飄起的濛濛細雨,落在她枯黃的頭發上,看起來如同泥地裡的雜草一樣。
幾隻烏鴉想要落在草席上,又懼怕人,不敢落下,嘰嘰喳喳很是煩人。
柳塵來到這,目光落在草席上的兩具屍體上,見他們胸口有著清晰的腳印,嘴角還殘留著血漬。
“他們被踹了兩腳,老人本就身體羸弱,沒能抗得住。”
趙磊給柳塵簡單解釋了一下經過,見柳塵的目光落在那乾瘦的女孩身上,他低聲道,“他們兩的孫女,她父母死的早,和這老兩口相依為命,平時做紡織學徒,主家得知老兩口得罪大人物後,就把她趕出來了。”
柳塵沒有答話,看著那兩具屍體。依然記得他昨日的畫麵:在烤燒餅的炊煙下,老兩口身影忙碌著,對著過往的每一個客人都諂媚著笑臉相迎,卑微的討著生活。
而他路過一次,砸了人家的店,要了人家的命……
柳塵覺得他真是太天真,還沒有熟悉這個世界的規則,思維也還停留在在現代,以為賠償了就好了,卻忘記了‘懷璧其罪’那個詞。
柳塵覺得心裡堵得慌,望著那個在細雨中麵黃肌瘦的小女孩,輕吐一口氣問道:“誰乾的?”
趙磊臉色一僵,而後才道:“柳師兄你彆問了,我們想辦法好好補償一下這個小女孩就好了。”
柳塵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惹不起?”
趙磊想了想道:“儘管金陵勢力錯綜複雜,但宗門、世家、官府、書院、魔道幾方依舊代表著金陵最頂尖的勢力。我們懸燈宗雖隸屬宗門一方,但已經被排除出四大宗門之列,在宗門的影響力有限了。
而動手的人,不隻是有世家公子的背景,他身後更是站著四大宗門之一的宗師。”
說到這,趙磊輕吐一口氣,宗師的分量太重了。重到他都不想柳塵露出絲毫要報複的想法,因為這會引來禍端。
趙磊拍了拍柳塵的肩膀,安慰道:“這樣的事時有發生,換做其他修行者,根本不會管這些事。我是看你昨日送他們玉佩,這才告知你。你要是覺得心理過不去,以後就關照好他們的女兒。”
柳塵沒有說話,走向了草席。
他的腳步聲,驚動了在嗚咽哭泣的女孩,柳塵還未說話。女孩就如同狼一樣從地上撲向了柳塵,張口就向著他狠狠的咬了過來。她咬的很用力,要把吃奶的勁用出來一樣。
一陣劇痛從肩膀上傳來,他感覺到牙齒要滲到肉裡麵去了,肩膀上的衣服滲透出血液。
柳塵條件反射的想要推開女孩,但手觸碰到她的衣服,他生生的忍下來了,血液順著肩膀往下流。
趙磊見到這一幕,趕緊上前兩步,抱住女孩拉開她。
女孩雖然被拉開,但是那雙眼睛中滿是凶狠,死死的盯著柳塵,要把他吞了似的。
女孩麵黃肌瘦,瘦小的如同一隻猴子,她也隻是死死的盯著柳塵,不發一言,倔強又狠厲。
她真的瘦小虛弱,感覺風一吹都要倒了。
可那雙眸子中的狠厲和倔強,讓柳塵的心頭一顫。
趙磊站在一旁,看著柳塵肩膀上衣服都被咬碎,他倒吸一口涼氣。柳塵是煉氣士,可不是武者,身體比起普通人並沒有強太多,咬出這樣的傷口也虧他忍住不喊。
“好了,你去處理傷口,這裡交給我來處理後事吧。”
趙磊也沒想到這女孩會如此,怕柳塵再被咬,揮揮手讓他先離開。
柳塵看了一眼兩具屍體,沒有再說什麼。
柳塵走到秦淮河提上,細雨依舊飄揚著,打在他臉上,涼涼的,冰冷的讓人很不舒服。
“呸!”柳塵走的並不遠,女孩能見到,她對著柳塵依江而立的背影吐了一口血水,眼中的恨意更勝。
爺爺奶奶就是因你而死,當時賠我祖父母玉佩,不過就是假仁假義罷了。
我們這些草根,你們這些大人物何曾在意過。現在聽到是大人物後,就話也不敢說了吧。明明欺軟怕硬,卻要裝成假仁假義,可恨!都該死!
趙磊見柳塵沒有衝動鬆了一口氣,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站在秦淮河的柳塵,見他依江而立,細雨打在他身上,望著他背影,宛如整個人鑲入煙雨蒙蒙中江天畫卷之中,如同一幅靜滯的畫卷。
…………
外麵一直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從未停過,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卯時,天剛亮了一陣,柳塵才濕漉漉的回到懸燈宗。
“他在江邊站了一夜?淋了一夜雨?”雲湄見到進入院中的柳塵,問著趙磊。
趙希瑤此刻也在柳塵的院外,那雙清澈的眸子也望向趙磊。
“是的!”趙磊不由想到昨日,他依江而立,保持一個姿勢許久不動,仿佛靜滯在煙雨中,他有著一股悲傷的情緒忍不住流淌心頭。
“他性格太正直了,也太善良了。換做是彆人,根本不會太在意,因為這本就不是他的錯。”雲湄歎息道。
趙希瑤也忍不住看向院內,之前柳塵答應認她做妹妹,又要求她住在這裡。她當時懷疑柳塵不一定是老實人,現在看來確實自己想多了。五長老說得對,他性格確實太直了。這樣的人,應該沒那麼多歪心思。
趙磊這時候道:“幸好柳師兄是正直,但不是傻,知道有時候該退讓還是得退讓。沒有衝動去做什麼,要不然在鐘家麵前要吃大虧。”
院外,也還有各殿的其他弟子,從柳塵成為宗主熱門人選後,宗門各大長老也不得不重視柳塵,派不少人關注柳塵,自然也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
青龍殿弟子看到柳塵回到院中,開口道:“好了,散了吧。我就說他會識時務的,不會不自量力去挑釁鐘家。可大長老卻還要我來盯著點,害怕他去挑釁鐘家牽連到懸燈宗。”
其他弟子道:“嗯,散了吧。誰會為了兩個賣燒餅的老夫妻去得罪鐘家啊。大長老這麼做,也是以防萬一,怕他少年心性頭腦發熱。來一波無謂的正義感。”
“就是兩個普通人而已,何況又不是他的錯。他就是內心就是不爽,但也不至於去挑釁鐘家。”
“現在他有資格成為宗主,這樣的誘惑在麵前,怎麼可能去得罪鐘家,完全得不償失啊。是人都知道權衡利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