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其睿就知道顏諭肯定會去探望蕭承冀。
蕭承冀晚上要跪著抄經,期間不能有人去打擾看望。
皇帝和眾人圍在篝火麵前,他心頭有些惆悵,總覺得這個懲罰對蕭承冀來說太重了。
這孩子白天騎馬一天,晚上沒有吃飯,還要讓他不睡覺抄經,這樣的懲罰會不會太過分了呢?
一個小太監在蕭其睿的授意下到了皇帝的跟前,低聲向皇帝告密:“皇上,秦王妃不顧規矩,偷偷帶著食物衣服去都宣殿看望秦王!”
皇帝眸色變了變,再次慶幸當初給蕭承冀安排了一個賢惠懂事的媳婦兒。
小太監以為這邊人聲嘈雜,皇帝沒有聽見,微微提了一點聲音,把話語又重複了一遍:“皇上,秦王妃違反禁令去都宣殿看望秦王!”
話音剛落,皇帝一腳把他踹開。
其餘太監侍衛看這名小太監惹得皇帝不悅,趕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下去。
蕭其睿目光閃爍:“父皇,怎麼了?”
皇帝冷冷抬眸,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些厭惡:“無事。”
顏諭知道七皇子會在皇帝跟前告這個狀,所以透了點風聲讓七皇子的人知道。
這世上事情很難分辨對錯,因為事情是由人判斷,人心實在太複雜了。
違反禁令很多時候就是大罪,可有些時候,它輕飄飄的,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都宣殿正中就是佛像,顏諭真沒有膽子讓蕭承冀在佛祖麵前吃肉,因而帶來的都是素菜。
她帶了一道素炒雜菌,一道枸杞木耳炒山藥,一道香菇豆腐,一道黃花素海參,一道竹蓀胥椰湯,再有就是四五樣素的鹹口點心和茶水。
顏諭給他夾了一筷子菌菇,雖然是素油炒的,但幾樣黃殿菇、鬆茸、羊雀菌、雞樅菌嘗著比肉還好吃,能把人的舌頭給鮮掉。
豆腐亦嫩得恰到好處,秘製的料汁和香菇把它煨得又香又入味。
蕭承冀原本沒有什麼胃口,顏諭一過來,他不知不覺吃了一碗胭脂米飯,將菜品都嘗了一些,又喝了一碗素湯。
顏諭看他吃好了,把茶水遞給他漱口,將盤子和碗收拾起來,拿出點心水果擺在旁邊:“一晚上還長,殿下如果餓了就吃些點心,這個壺裡的茶水不會變涼,裡麵是小仙茶,渴了就喝些熱茶。”
蕭承冀不喜歡太甜的東西,顏諭帶來的都是鹹口的素點心,大小都是一口一個,模樣還很精美,哪怕不吃,擺在旁邊供佛也好看。
她收拾完了就要離開,外麵那些人放她進來時間上也有限製,總不能一晚上就讓顏諭在這裡陪著他。
蕭承冀不太想讓顏諭走,他看顏諭的眼睛還紅通通的,模樣可憐得很,一抬手把她摟在了自己懷裡:“乖,再多待一會兒吧?”
“哼。”顏諭推開了他,“殿下倘若省心些,也不會鬨出這麼多事兒了。今晚想抄經就抄經,不想抄經就在這裡睡一會兒。”
……這也沒辦法啊。
蕭承冀天生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沒有半點老實人的樣兒。
他眼睛微微眯起,看了顏諭片刻。
反正人已經是他的,明天回去也一樣。
顏諭提起了食盒走了出去。
外頭凝夏和瑞冬正提著燈等著她,守殿的小太監們亦提心吊膽的等著秦王妃早點出來。
顏諭出來之後,又賞賜了這些小太監們不少銀子,從凝夏提的食盒裡拿出一壺酒和一些下酒菜:“公公們守夜辛苦,晚上吃些東西。倘若王爺有什麼吩咐,麻煩去我們那裡傳一聲。”
這些小太監們亦是有眼色的,一口答應了下來。
宮裡反正沒人會主動和秦王過不去,皇帝寵愛秦王眾所周知,皇帝雖未立太子,秦王將來繼承大統的可能還是很大的。
秦王妃從來沒有為難過他們這些太監宮女,見麵還是和顏悅色的,出手還這麼大方。
因此,但凡是秦王妃的人打聽什麼事情,或者要他們做什麼,他們基本都會答應。
顏諭離開之後,這些人都小心留意著裡麵,看秦王殿下是否需要他們做什麼。
皇帝的人也從圍場回來了。
秦王雖然被罰,但錦妃同樣沒落到什麼好處,皇帝對她的態度已經不像前段時間那麼熱絡了。
錦妃還沒察覺到失去皇帝的寵愛在後宮裡下場會多慘烈,在她眼裡這不過是稍微起了點衝突,和皇帝鬨了一點點彆扭而已,過兩天還會和以前一樣的。
蕭其睿適時的提醒了一下她:“父皇是皇帝,錦妃娘娘,您在麵對父皇的時候,不能太任性了。”
錦妃不屑的道:“你父皇都這麼老了,我還很年輕,應該他哄著我,求我和他親近才對。”
蕭其睿搖了搖頭:“美人在你們國家是稀缺品,在魏朝不是。娘娘,魏朝人口超過你們國家數百倍,地廣物博,美人年年都有,皇帝隻有這一個。”
聽了他這番話,錦妃猝然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此地也不同往地。
她身上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蕭其睿微微一笑:“不過有一點娘娘說得沒錯,父皇已經老了,娘娘卻很年輕。娘娘有沒有想過,父皇駕崩之後,您何去何從呢?父皇最疼愛秦王,萬一秦王登上皇位——”
錦妃從來沒有想過這麼長遠的事情,蕭其睿一說,她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危機。
……她和秦王的梁子已經結下來了,萬一將來秦王成了新的皇帝,絕不會給她太好的出路。
蕭其睿直勾勾的看著錦妃:“娘娘?”
錦妃急促的道:“如果是你的話——”
蕭其睿低笑一聲,聲音輕得就像一片雲:“若我得勢,娘娘從此儘享榮華富貴,世間一切應有儘有。”
錦妃眼睛慢慢變亮了:“真的?”
“當然是真的。”蕭其睿道,“前提是娘娘願意聽我安排。”
……
夜涼如水,滿天星子輝光互映,地麵上一片澄澈冷色。
蕭其睿在秦王宮苑的不遠處久久停留,身上蒙了一片星光。
他差不多已經褪去少年的青澀,在經曆種種之後,已經有了成熟男子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