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到家已經過了午時了,冬生給她們留了飯,吃完孟椒去了婆母屋裡,拿出自己求的平安符和求子符。
平安符給田氏,田氏拿著符,臉上露出笑,“你是個有孝心的,也不枉我平時這麼疼你。”
孟椒笑笑,“婆母待我的心意,椒娘都知道。”
從田氏屋裡出來,孟椒將另一張求子符給了冬生,冬生接過求子符,臉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奴謝過娘子。”
然後珍重放在胸口。
孟椒身上淋了些雨,有些不舒服,轉身去了廚房,準備燒點熱水洗澡。
謝長安今日回來的很晚,也沒去冬生的房裡,第二天早上冬生偷偷過來跟孟椒說,郎君脖子上有紅印。
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一絲酸味嫉妒。
孟椒看了她一眼,提醒道:“那你得上心,彆讓人家先懷上了。”
冬生神情一緊,她差點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她現在還隻是個丫鬟,隻有生了孩子才能抬為妾,若是她不能把郎君的心拉回來,怎麼生孩子?怎麼做妾?
而不是在這裡跟娘子打小報告。
她現在是看出來了,娘子的心思根本不在郎君身上,她最大的敵人是外麵那個小的。
怕娘子覺得自己不行,忙又道:“娘子莫著急,先冷一冷郎君,過幾日郎君自然會知道家裡的好。”
彆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那些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女兒,脾氣大,還喜歡端著姿態,再喜歡久了男人也覺得沒意思。
更何況,她也沒覺得郎君對那位有多喜歡。
果然不出冬生所料,還沒過兩日,謝長安就主動找了她,讓她晚上去書房磨墨。
冬生調笑他,“磨哪個墨啊?”
謝長安瞪她。
冬生也不怕,故意用身子撞了他一下,然後扭著腰端著盤子走了。
謝長安身子一酥。
晚上,兩人在書房好生鬨騰了一番。
次日一早,用完膳冬生給孟椒一封信,“是昨夜在書房看到的,我瞧著不像是正經的信。”
信封是淡紅色灑金紙,上麵寫著“謝長安”三個字,但字體秀氣,一看就是女子寫的。
這封信已經拆開了,孟椒拿出裡麵的信紙看,短短兩行字,是邀謝長安明日去爬山賞景。
明日,謝長安剛好休沐。
孟椒隱隱預感到,有些事終究還是要來了。
她將信收起來,“這信對我有用,若是郎君問起,就說你也不知,可能是放到哪裡去了。”
冬生想起昨夜的胡鬨,今早書房裡書散落一地,找不到這信郎君也不會懷疑什麼,便點點頭。
孟椒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你注意一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信。”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前世她也看過這封信,那時候她名聲被毀,謝長安恨她在餘家丟了人,她有意緩和兩人關係,端著自己做好的羹湯去書房找謝長安,便看到了案上的信。
她見信封的紙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謝長安慌亂收起信,不自在解釋說是朋友邀他明日出去玩。
再之後,便是沈心玥懷孕了。
曾經沒有細想,如今再看,都是千絲萬縷的關係。
冬生嗯了一聲,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娘子,信上寫了什麼?”
孟椒也沒瞞她,“看字,應該是女子寫的,是邀郎君明日出去玩。”
冬生雖然知道自己不該生氣,但還是心裡泛酸,“誰好人家的女兒單獨邀男子出去玩的?”
孟椒沒回她,冬生對謝長安有沒有感情是她的事,與自己並無半點影響。
第2天,謝長安出門後,孟椒也跟田氏說了一聲出去了,說自己再去看看大夫,之前大夫讓她隔段時間就去複查。
田氏想著孟椒不忘給自己求平安符,便好說話的同意了。
孟椒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大夫,而是先去金玉當行兌了餘家送來的手鐲。
她也該提前做離開的準備了。
餘家送來的鐲子品相一般,兩個總共兌了六十兩。孟椒拿著錢去了遇仙正店。
孟椒先去了打鐵鋪,得知信已經寄走了,心裡鬆了口氣。
遇仙正店和上次經過對比起來,看著冷清了不少,應該是與之前蕭言卿遇刺的事有關。
也沒看到之前的說書先生。
孟椒找了店門口給客人牽馬的小廝問,得知先生已經半個月沒來了,店裡生意不好,老板便把先生辭退了。
“那你可知先生住在哪兒?”
“殺豬作坊那邊的東巷子第二家便是,先生不一定在家,他娘子病了,得掙錢買藥,你直接去找他娘子就是,他娘子姓韓。”
殺豬作坊離她住的地方不遠,孟椒就先去州橋的醫鋪。
大夫給她把了脈,然後開了方子。
孟椒拿著方子去抓藥時,學徒看了她一眼,然後給她抓了十二副藥包好。
付錢的時候,學徒搖了搖頭,“娘子不用付了,有人給你付過了。”
孟椒一愣,“是不是認錯了?”
學徒搖頭,“娘子來過鋪子兩回了,我都認識你了,不會認錯的,那人說毀了娘子幾副藥,算是給娘子賠禮道歉。”
孟椒便想起當日蕭言卿在遇仙正店遇刺的事,她都忘了。
學徒又道:“還特意囑咐師父給您開好方子,您拿好。”
孟椒猶豫接過,“多謝。”
學徒笑笑。
孟椒拿著藥走了,心裡有些不安。
她不太能接受彆人的好意,總覺得還不清。
更何況,那日的事他也是受害者。
不過,她更意外的是,他那樣的大人物,竟然記得這種小事。
孟椒一路尋到了殺豬坊東街巷子,巷子第二家門戶緊閉,她上前敲了敲。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動靜,試著又敲了幾下。
這次裡麵傳來不確定的聲音,“誰呀?”
聽聲音是個女子,語調虛弱無力。
“韓娘子,能進去說話嗎?”
大概是聽到外麵也是女子,裡麵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門從裡麵打開了,開門的是個紮著小辮的女孩,七八歲模樣,好奇又警惕的看著孟椒。
孟椒朝她笑笑,往裡看去,院子不大,但裡麵收拾的很乾淨,一位婦人麵色蒼白的坐在院子裡,也歪著頭看她。
看到孟椒容貌嬌美,眼神清亮,便客氣道:“娘子進來吧。”
孟椒便走進院子。
韓娘子對小丫頭道:“去倒杯熱茶過來。”
孟椒客氣,“不用,我等會兒就走。”
小丫頭睜大眼睛看向韓娘子,不知道要不要去倒茶,韓娘子點點頭,“去吧。”
小丫頭便麻溜跑去了廚房。
孟椒走到韓娘子旁邊的小凳子上坐下,韓娘子無奈道:“我身子不好,沒辦法起身招待娘子,還望娘子見諒。”
孟椒搖頭,“我此番過來,也是冒昧。”
韓娘子擔憂問:“娘子因何事找我?可是夫君在外麵惹了什麼事?”
孟椒忙道:“娘子誤會了,我與先生不曾見過麵,隻是聽聞先生會一身說書的本事,所以慕名前來,有事相托。當然,也不是白幫忙。”
韓娘子聽到不是夫君在外麵惹了事,心裡鬆了口氣,再聽有事相托,便疑惑看向孟椒,想不明白這般好看年輕的娘子,有什麼事需要夫君幫忙的?
她便實話道:“夫君能幫上娘子什麼?”
“不知先生如今在何處?”
韓娘子神色微傷,“遇仙正店前段時間出了點事,生意不太好了,夫君暫時沒去說書,如今尋了個其他的活,我也不知。”
孟椒不好在這裡等著人,便直接跟韓娘子說了這趟來的緣由。“那我與娘子說也一樣。事情是這樣的,我有一好友,幾年前嫁給一個家境清寒的書生,那人父親病亡,耽誤了科舉,母親身子不好,妹妹年幼,嫁人後她將自己的陪嫁全都拿出來養家,還刺繡賣錢維持家裡生計,供男子讀書、婆母買藥,一直到今年男方高中,本以為能過上好日子,卻沒想到男方在外麵與高門貴女有了牽扯……”
也不知是不是孟椒講述的太過真實,韓娘子聽完眼睛泛紅,她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怎麼有如此負心寡情的人?”
小丫頭站在她旁邊,懂事的給韓娘子順順氣,“娘,彆難過。”
韓娘子拍了拍她小手。
孟椒看著母女倆溫情一幕,心裡羨慕,她平靜道:“我這好友心地善良,我怕她後麵會吃虧,所以才想了一個法子幫她,聽說先生口才了得,便想請先生在外麵說一說我這好友的事情,給她宣揚一下美名。”
“時人重名聲,若我好友在外麵名聲好聽,想必到時候男方一家若打算休妻再娶,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韓娘子麵上露出糾結擔憂神色,“我很同情娘子這位好友,隻是……娘子好友的夫君如今是官,我們隻是尋常百姓。”
孟椒皺眉想了想道:“事情還沒發生,這些也隻是我的猜測,不過娘子的考慮也是有道理的,但我可以保證好友一家不會對你們做出傷害,至於那高門貴女會不會,我卻預料不到。”
“先生若是同意了,我便先給十兩的定金,後麵要是美名宣傳不錯,再付十兩。”
韓娘子沒想到孟椒會給這麼多,想到昨日夫君身上的傷,沒有立馬回絕,而是道:“那等夫君回來,我和他再商量商量。”
“可以,後日我再來。”
“好。”
過了兩日,孟椒趁著田氏午休時偷偷找了過來。
與上次不同,這次大門是開的,小丫頭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看到孟椒,高興的朝院子裡喊,“爺,人來了。”
院子裡的男人快走了出來,看到孟椒,猶疑點了點頭,然後做了個請的姿態。
孟椒走進院子,韓娘子也在,虛弱笑了笑,“娘子。”
孟椒溫和道:“韓娘子。”
韓娘子介紹,“這位是我夫君,姓祝。”
“祝先生。”
祝先生擺擺手,“不敢當,娘子請坐。”
孟椒坐下時,小丫頭機靈的給她端來茶水,她喝著時,祝先生直接問:“不知娘子前兩日說得話可還算數?”
不等孟椒點頭,他又道:“我之前在遇仙正店說書,一個月五兩,外加客人打點,能有六七兩。”
孟椒看向他,沒有說話。
祝先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說娘子給的少,隻是東京城的東西貴,我如今沒了正經營生,外加娘子的藥材錢,已經有些支撐不下去了,剛好我們打算回老家去。這事或許隻有我敢接。”
“娘子也應該有些等不及了吧,我可以保證,能儘快讓娘子好友的名聲在京都城傳開,我認識好幾個說書人,待我先起個頭,他們再跟著講一講,自然會讓娘子滿意。隻是這價格能否再高一些?”
孟椒道:“你說?”
祝先生硬著頭皮道:“定金三十兩,事後二十兩。”
韓娘子臉紅紅的,有些難堪的低下頭,覺得他們夫妻倆此舉有些趁火打劫。
這事都怪她,若不是她身子差,需要一直吃藥,夫君也不會這般厚臉皮。
小丫頭也怯怯看著孟椒。
孟椒想了想便點頭了,“可以。”
這是最重要的一步棋,若是他們能辦成這事,這錢花的也不冤枉。
聽到這話,一家子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多謝娘子,多謝娘子。”
祝先生激動的起身給孟椒行了一個大禮。
有了這筆錢,再加上平日裡攢的碎銀子,他們可以回老家買個小院子和幾畝田了,再做個其他的營生,日子不會比這邊差。
祝先生送孟椒出門時再三保證,“不會讓娘子失望。”
果然,半個多月後,京都城裡便傳出了孟椒和謝長安的事跡,誇孟椒賢惠孝順,刺繡掙錢養家,主動為丈夫納妾求子,誇謝長安風流俊俏,學識淵博,高中後將母親妻子妹妹接到京都過好日子,情深意重,說兩人伉儷情深,舉案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