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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聊天的老頭興爺,自稱二棉員工宿舍委員長,其實手底下沒管著任何一名員工,就他自己。
7點左右白老爺子下了葬,白睫瓊老爸給我們幾個抬棺材出苦力的一人買了一條好煙,我有煙,就把這條煙給老頭了,老頭高興壞了,連誇獎了我幾聲,說我懂事。
“你今晚有沒有空?”
白睫瓊突然問我。
“我我沒什麼事,怎麼了?”
“我爸還要忙彆的,我晚上想替我爺爺守墳,今晚你有沒有空?能不能陪我一下。”
白睫瓊語氣聽起來沒什麼波瀾,但我能感受到她內心的那種落寞。
隔輩親,我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我奶奶走了,我要怎麼樣麵對自己,如果奶奶走了,我在這世人就沒什麼親人了。
“沒問題,我晚上在這兒陪你,老爺子剛上路,你守墳儘孝是應該的。”
“謝謝。”
“不用謝。”
我見過不少死人,對幾十年前王小琴在梨樹上上吊這事,沒什麼大的感覺,如果真有事,二棉宿舍這邊應該早沒人住了,估計都是風言風語的亂傳。
晚上8點左右,老小區靈堂裡的花圈都搬來了,一同搬來的還有牛經理送的一對金童玉女紙人。
紙人一左一右立在那兒,新墳墓碑前生著火堆,旁邊兒塑料袋裡裝了大量的紙錢金元寶。
老頭興爺說對過荒地的廠路叫陰陽路,就晚上站那裡往墳這邊兒看,能看到兩個紅臉蛋的紙人立在墓碑前,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刮風的時候偶爾會來回晃一晃。
晚上守夜,我搬來石頭坐在火堆旁,和白睫瓊閒聊。
她看著墓碑,說了很多老人生前事跡,說他怎麼白手起家的,98年洪水又怎麼救人的等等。
守墳聊主人名字是忌諱,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想趕快岔開話題聊點輕鬆的。
就在這時候,我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是田三久發來的。
“我等的東西到了,今晚上一點半,開始動手乾活。”
看白睫瓊正在專心燒紙,我忙打字回了短信。
“今晚一點半?你等的什麼東西到了?乾什麼活?”
短信發過去,過了一兩分鐘我收到了田三久回信。
“一點半,北廠裝修工人睡了,根據我調查的結果看,當初在棉花車上的鐵佛沒有出二廠,隻有科普委員會唐信和王小琴知道在哪,我算了,應該就是這兩個地方。”
“梨樹周圍,南廠區一間大倉庫周圍。”
我又回過去。
“你打算這時候挖?前兩天乾什麼了?還有,今晚荒地這兒白睫瓊給她爺爺守墳,我們怎麼挖?”
田三久回了話。
“我說過了,我之前在等東西到,沒這東西找不到鐵佛,白家閨女的問題你自己解決,讓她在一點之前離開,要不然就按我的方式來。”
“你和誰在聊天?”
看我不停按手機打字,白睫瓊問了一句。
“哦,沒和誰,就是一個朋友問問我晚上在哪。”
“你要有事情可以走的,不用特意留下來陪我。”
“沒事,真沒事。”
我笑了笑,同時心裡在想,要用什麼辦法把她弄回去。
因為田三久說晚上要來挖荒地這裡找鐵佛。
正月份晚上天氣還很冷,燒紙錢的火堆並不起多大作用,周圍很黑,冷空氣直往脖子裡鑽,偶爾會刮來陣冷風,燒完的紙錢會被吹起來,在荒地半空上四散飄舞。
就這麼坐到十點多,我忍不住站起來,搓手道:“白老板,這天兒實在太冷了,你也彆守著了,早點回去吧,要是凍著你了,你爺爺知道了肯定不高興。”
她連手套都沒帶,手凍的通紅,就這還嘴硬說我沒事,我就是凍死也要守著我爺爺。
我使勁搓了搓臉,突然指著前方梨樹說:“白老板,你剛才看到沒?有個女的在樹底下轉悠,長頭發,一身白衣服,好像還吐著舌頭,有沒有可能是廠裡以前的那個王小琴。”
“你不用嚇我,我不怕的,”
她打開手電往梨樹那裡照了兩圈,說什麼都沒有。
我犟嘴說:“怎麼沒有?就在樹下,我剛剛看到人影了,你把手電給我。”
“那兒,看到了沒?黑乎乎的一片。”
我照著梨樹指給她看。
白睫瓊搖頭:“那是樹的影子,冬天梨樹上沒葉子,樹枝影子就是那樣,看著也不像是人影。”
我移開手電四處亂照。
無意中手電照到了男紙人,紙人臉上紅通通,還有腮紅,看著有些詭異。
突然紙人的頭扭了下。
我就這麼用手電打著,絕對沒眼花。
我臉色刷的白了。
“我想來了,明天還有事,我先走了。”
我掉頭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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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一個人看到了,白睫瓊肯定也看到了。
“等等等我。”
我腳下越走越快,頭也不敢回。
走到廠區小路上,白睫瓊輕喘著氣跑來說:“我我剛才是不是眼花了,那個紙人好像脖子轉了一下。”
,!
“彆說”
我咽了口唾沫。
“有些事彆亂說,你現在快回去睡覺,回去什麼都不要想。”
白睫瓊臉色煞白,猶豫了片刻她選擇回去,畢竟是個女孩子。
“你不走?坐我車回去。”
我說你彆管我,彆手電給我,你先走。
白睫瓊走後,我用手電照著亮撿起一塊石頭,朝墳頭那兒立著的紙人砸了過去。
前兩次打偏了,第三次正好砸中,把立著的紙人砸倒了,我裝著膽子,走近了點兒。
紙人倒在地上,身子側著,臉背對著我。
我手電來回晃了晃。
突然,紙人頭又動了動,看著好像想轉過來臉。
“我草!”
我嚇得連連後退,打著手電掉頭就跑。
“興爺!
興爺!”
我跑到宿舍樓下,砰砰敲門。
“誰啊?”
屋裡黑燈瞎火,傳來了一句聲音。
“我!
快給開門!”
屋裡亮了燈,幾分鐘後開了門。
老頭穿著毛絨棉拖鞋,披著大衣出來了。
“是你啊,怎麼了,這麼晚上不回去睡覺,找我乾啥。”
我害怕的回頭看了一眼荒地。
白睫瓊走了,燒紙錢那堆火也越來越小。
我直接閃身鑽到了屋裡。
屋裡很暖和,燒蜂窩煤的小爐子燒的通紅,他這是水套火,暖氣的水也燒開了,咕嘟咕嘟的一直響。
老頭站屋外左右看了看,隨後裹緊大衣,進屋關上了門。
“怎麼了小夥子,這都11點多了,你跑我這乾啥,我剛睡下啊。”
我坐在板凳上烤火,咽了口唾沫說:“鬨鬼,荒地那裡鬨鬼。”
“鬨鬼?”
老頭兜了兜秋褲,點著一根煙吸了口。
“咋回事,鬨啥鬼啊,給我說說怎麼回事。”
“紙人紙人動了”
老頭打了個哈欠,“你說的是紙紮吧?”
我點頭道:“對,就是紙紮,興爺,是不是王小琴的鬼魂附在紙人身上了。”
“小子,你還真能自己嚇唬自己。”
“王小琴都死了幾十年了,我在二棉這兒也住了幾十年了,我咋一次沒看到過王小琴,我都要忘了她長什麼樣了。”
“梳著辮子,穿著花棉襖皮膚小麥色,有這麼高,到我這裡,”
我比了比自己身高。
“你見過王小琴?”
老頭表情有些驚訝。
我搖頭說沒見過,想了想,我又說我見過照片。
這時,老頭笑道:“你看你那慫包樣,是不是帶把兒的?現在拿上棍子跟我走。”
“去哪?”
老頭叼著煙,他把大衣扣子挨個係上,說:“你說去哪?”
“去看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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