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夜裡十點多,魚哥把貨車開回來了。
事情是按照我想的那樣發展,老羅白天沒有掀雨布看泥窖,我們的盜洞沒被發現。
今晚是收尾工作,二件事。
一是檢查磚墓裡還有沒有好東西,二是要把盜洞土回填,做好善後工作。
檢查了對講機電量,各就各位後又等了兩個多小時,小萱報告說老羅他們睡下了。
輕輕推開酒坊大門,我們幾個輕手輕腳鑽了進去。
拿掉磚頭,掀開雨布,順著盜洞放下繩梯,豆芽仔帶好頭燈開始往下爬。
豆芽仔本著賊不走空的原則,又裝滿了一麻袋東西,我看了眼,都是些壞掉的瓷片和陶人,少胳膊少腿的,好像還有兩盞黑陶油燈,我沒來得及細看。
“沒東西了,沒有金碗,賠了啊峰子。”
“沒了就算了,趕快上來填土。”
“收到。”
“小萱你那邊兒有沒有情況。”
“沒有,都睡了。”
“小米,外頭怎麼樣?”
“正常峰哥,沒有人路過。”
快速趕工。
淩晨不到四點,盜洞回填了,我們踩平了地麵,又用細土仔細鋪了一層。
“收拾家夥,收工。”
早八點,旅館房間內,魚哥買了五杯豆漿回來。
旅館地上扔著幾個空麻袋,一堆東西擺在地上。
大部分都是陶人,有幾隻灰陶燒的小動物,五盞唐代黑釉油燈,一個掉了脖子的白釉玉壺春瓶,可能是山西介休窯的,剩下就是一堆陶片,一件完整的唐三彩都沒看到。
酒坊這個墓麵積二十多平米,墓主人在唐代應該是個稍微富裕的中產階級,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陶俑陪葬,我估計可能是墓主人生前的愛好吧,也有可能是墓主人當年就是做這個的。
我們不是考古的,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買老皮手上的這個點兒花了10萬,我們掙了沒有,這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在荒山野嶺,盜墓的乾完活想要不被發現,除了回填外,最重要的是要趕快銷贓,換成錢以後遠遠離開,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當時的西安,就有賣這種黑貨的路子,有人專門收。
八仙宮文物市場是93年開業的,02年規模發展到了頂峰,後來朱雀路的中北古玩城,小東門古玩城陸續開業,鬼市是當地文物市場的一大特色,很多人都在鬼市上發了財。
潘家園鬼市是周六淩晨4點到早上七點半,市場不管,隨便擺攤,沒人來收費,到早上八點北門開門,這時候攤主們來了就不能擺了。
當時八仙宮鬼市是淩晨一點到早上五點半,老皮對陶俑興趣不大,他介紹說可以去八仙宮鬼市,找一個外號叫“遲三桶”
的販子,老皮說遲三通收這類東西,兵馬俑都敢收。
我說老皮你直接把那人電話給我就完了嘛。
老皮說:“不行啊項把頭,我和那人也說不上話,你得自己跑啊。”
我忍不住罵老皮:“你說你賣的什麼點兒,一堆破爛玩意,一件金器都沒有,我們他媽的差點就被抓了。”
老皮在電話中一個勁說抱歉。
其實我聽出來了,他肯定心裡樂開了花,慶幸自己把點兒賣給我了沒有自己動手。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陶人我開始想拚一下,後來發現實在太麻煩了,還是小米幫了我忙,她跟廖伯學過手藝,對這方麵有研究。
修青銅器,瓷器,陶器,要用到不同的膠水,小米用aaa膠水配了另外一種膠水,做出來了一種特製慢乾膠,用來修複陶人。
502肯定不行的,粘陶人的胳膊腿需要不斷調整,有時候就把左手沾到右手上了,要拿下來重新粘,固定以後要等24小時。
如果24小時還是發現粘的不對,小米會用一種透明藥水刷,這種藥水其實是丙酮,當時限製還不嚴格,在西安一些五金原料店可以買到小桶的,現在應該不讓賣了。
小米粘好了十幾個陶人,我往背包裡裝了兩個樣品,那天晚上就去了八仙宮文物市場趕夜市。
陝西是文物大省,西安又是陝西的文物集散地,八仙宮作為當時最大的鬼市,那裡的文物販子往往來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
晚上我叫豆芽仔,他鑽被窩裡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隻有腦袋漏在外麵。
豆芽仔小聲說:“哎,峰子,我老了不行了,外頭太冷了,我胳膊疼,身上也難受,估計感冒了吧,你叫魚哥去吧。”
我說你不去也行,賣了東西一分錢都不給你。
豆芽仔瞬間起來穿褲子了。
晚上兩點多,我背著雙肩包到了八仙宮古玩市場。
這時天還黑著,很多人拿著手電交頭接耳進進出出。
“這麼多人啊。”
豆芽仔拿著手電四處亂照。
“哎,峰子你看,那地攤上有兵馬俑啊,真的假的。”
我說真的,你去買吧。
豆芽仔還真去了。
“老板,你這兵馬俑怎麼這麼小啊,怎麼賣?”
,!
攤主抬頭看了看豆芽仔,打著哈欠說:“不貴,八個億。”
豆芽仔樂了,說最低多少。
攤主笑著說:“真心要的話給40塊錢吧,買五個送一個。”
我走到跟前掏出五十塊錢,“包上吧,買一個,不用找了。”
攤主楞了楞,笑著接過錢踹兜裡了。
“說吧,想打聽什麼。”
我點點頭:“跟您打聽個叫遲三桶的人。”
“你找遲大姐?”
攤主訝意道。
“遲大姐?女的?”
我之前一直以為是個老頭。
“向前走一百米,公共廁所左轉,右手邊一個銅器店,銅器店門口的攤就是遲大姐的。”
“我說兄弟”
攤主左右看了看,小聲說:“我看你背著包,是不是要放貨啊?我也能收啊,拿出來看看唄。”
“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
老皮讓我來找遲三桶,那說明這人路子靠譜,我的東西可不敢隨便給人看。
打著手電,順著他指的路向過走去,剛拐彎,我突然看到前麵圍了好多人。
過去一看才清楚,擺攤的人我前兩天早上見過,就是澡堂受欺負那個人,真名不知道,聽彆人叫他西安詩人。
“5塊錢,你寫不寫。”
“我說了,最低10塊錢,你不買就走吧。”
“在給你加一塊錢,6塊錢,不乾我走了啊,走了你彆叫我。”
這人身前撐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白紙毛筆,用燈泡接的一塊舊電瓶照明用。
我看他表情有些猶豫了。
“行吧,6塊就6塊,你要寫什麼。”
“臥槽,你還真準備寫啊,逗你玩的,6塊錢我買兩斤豬肉不香嗎,哈哈。”
看熱鬨的人群頓時哄堂大笑。
這人拿著毛筆的手又輕輕放下了。
這時一個年輕女孩給了十塊錢,說給我寫幾個字吧,這女孩帶著兔子帽棉耳機,凍的臉蛋通紅。
他收了錢,照舊問寫什麼。
女孩說隨便吧,寫幾個字寫首詩都行,我就是好奇,想看看。
男人點點頭,捋了捋袖子,沾濕毛筆停了片刻。
我在人群中看。
很奇怪,他突然看著我笑了。
筆走龍蛇,力透紙背,他當即揮毫潑墨,寫了一首詩。
“浮生醉酒回夢裡。”
“一生勞碌誌未酬。”
“不拘一格降人才。”
“西安貴人項雲峰。”
這首詩最後一個峰字,最後一豎,劃的非常長,像一把筆直的利劍插在紙上,氣勢驚人。
“項雲峰?我的名字?”
“他認識我?”
我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卷起寫好的字遞給我,笑著說:“名字就叫《西安詩人秦懷虎贈項雲峰》吧。”
“你你是?”
“你認識我?”
這人搖搖頭,笑道:“我不認識你,但有人認識你,我是受人之托。”
“因為”
“你即將大難臨頭。”
:()來自一位盜墓者的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