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被我騙到了吧!”
少年利落地跳下秋千,衝林斬霜得意地挑了下眉,“怎麼樣,我打秋千是不是很厲害?”
林斬霜收手,隨意地揩了下快要流到下巴的水珠,眉頭稍稍鬆懈了些。
她嗯了一聲,隨即認真地看向楚今燃,話鋒一轉道:“其實你並不需要這樣冒險。”
少年疑惑,“什麼?”
林斬霜定定地望著他,神情無比的認真,“我是說,如果早知道你會以這種危險的方式來贏我,比賽一開始我就會認輸。”
楚今燃聞言一愣,隨即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了起來,這種感覺比被秋千高高拋起時都令他上癮。
“你”少年咬住了唇,欲言又止。
林斬霜見狀,眨了眨眼解釋道:“彆誤會,我不是在特意讓著你。”
“我隻是、隻是”
楚今燃好奇地望著她,“隻是什麼?”
真正的原因實在是令她有些難以啟齒,糾結片刻後,林斬霜歎了口氣,實話實說道:“我有些恐高,蕩不了秋千。”
“所以這次是你贏了,少爺。”
聞聽此言,楚今燃驚訝地眨了眨眼,他雖聽說過有人天生恐高上不了高處,卻還是第一次見。
“此話當真?”少年半信半疑地開口。
見林斬霜的神情不像作假後,楚今燃抿緊了唇,可最後還是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他笑得前仰後合,分外開懷,“哈哈哈,原來你也不是什麼都會啊!”
見楚今燃笑得這麼開心,林斬霜也無意識地微微揚唇,“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當然有缺點,可即便我不恐高,在打秋千上也沒把握能贏過少爺。”
她的這番話說得楚今燃十分受用,原本因劉周氏而生出的些許不開心此刻也徹底消散了。
“那這次是我贏了!”
林斬霜點頭,“嗯,少爺想從我這裡要走什麼?”
聞言,楚今燃一愣突然犯了難,“唔,我暫時還沒想好。”
林斬霜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他那為了打秋千方便而卸下了所有裝飾,此刻正用一條金色發帶簡單係著的頭發上。
隨即她提議道:“既然少爺還沒想好,那在下就先按自己的想法準備著了。”
“你要準備什麼?”
然而林斬霜卻沒有回答他,而是給他賣了個關子。
回去的路上,去了趟茶莊又蕩了小半天秋千的楚今燃累得躺在梅生的腿上睡著了,等到再睜眼時發現馬車已經駛進了府內全然停穩了。
車上隻剩下他和梅生。
“扶我下去。”楚今燃伸手對他說道。
下車後,少年一邊讓梅生揉著他彎得酸痛的腰一邊朝自己院兒門走去,經過馬車前室時腳步忽然頓住了。
他驚喜出聲,“你沒走啊!”
林斬霜轉過身點頭嗯了一聲,“在等少爺醒。”
“等我醒做甚?”
女人淡淡地回了四個字,“兌現承諾。”
聞言,楚今燃意識到了什麼,隨即衝身旁的梅生擺擺手,示意他先進去,見對方走遠後他才問道:“你打算給我什”
誰知他話還未說完,便覺得頭頂一重。
少年連忙抬手摸去,觸到了藤條枝葉還有許多柔軟的花瓣。
“你、你給我戴的什麼?”
林斬霜溫聲解釋道:“是用柳枝還有許多野花編成的花環。”
她滿意地望著少年,慶幸自己方才的料想沒錯。
楚今燃身上的這襲浮光裾衫太過炫彩奪目不似凡物,應該極少能尋得與其相配的頭飾。
金冠玉簪步搖什麼的匠氣太重,也許楚今燃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才隻簡單地用了條金色的發帶束發。
在林斬霜看來,唯有柳圈花環這種取自自然之物才堪堪與其相配,相得益彰。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楚今燃摘下花環拿在手裡仔細瞧了瞧,發現其不僅編得結實又穩固,樣式也十分好看,就連上麵的野花搭配也是錯落有致讓人賞心悅目。
他抬頭驚訝地看向麵前的女人,“你親手編的?”
見林斬霜點頭後,楚今燃眨了眨眼,打趣道:“沒想到你手還挺巧的。”
林斬霜笑而不語,想起曾經有一段時間她和絳姨為了攢錢,白天躲避追殺晚上就躲在破廟裡用柳枝編東西賣。
所以她不僅會用柳枝編花環,還會編籃子、蜻蜓、螞蚱、蝴蝶什麼的。
少年說罷便重新將花環戴到了自己頭上,隨後傾頭,對著林斬霜眨眨眼。
笑問道:“我好看嗎?”
隻見花環被少年戴在頭上,襯得他精致的臉又小了一圈,皮膚白皙通透如玉一雙杏眼更是亮如剪水,左頰處的那顆酒窩又圓又深。
像極了誌怪書籍中修成人身的草木花精,純然嬌憨的模樣令林斬霜有半瞬的怔忡。
片刻後,她認真道了句,“好看。”
明明自小到大都聽慣了旁人誇讚他的容貌,可楚今燃這次卻莫名紅了臉。
他垂下眼睫,雙眼胡亂地瞟著四周,不敢與麵前的女人對視。
少頃,隻聽少年輕咦了一聲,指著她的手腕說道,“你戴的又是什麼?”
林斬霜低頭瞧了眼,將其中一隻褪了下來拿在手上,溫聲向他介紹,“不過是柳枝做的手鐲而已。”
柳樹的寓意很多,不僅有吉祥、驅邪,還有前程似錦在。
她給楚今燃做好花環後見還剩下一條柳枝,便截成了兩段,給自己做了兩隻柳木鐲。
“蠻好看的嘛。”
那隻柳木鐲不知被林斬霜用了什麼技法,圓潤如球不說還絲毫找不到首尾相接的地方,好像天生就長成這般似的。
楚今燃慢條斯理地評價完,隨後瞥了女人一眼,趁她沒防備將柳木鐲從她手上搶了過來。
少年拿著木鐲,得意地在她麵前晃了晃,“一個花環可不夠哦。”
“它現在也是我的了!”
說罷,楚今燃便將那隻柳木鐲戴在了自己手上,還寶貝似地用衣袖掩了起來,生怕女人跟他搶似的。
林斬霜對此卻不甚在意,輕笑出聲道:“少爺喜歡就好。”
晚上,梅生看了眼已經指到亥時的刻漏,又看了眼此時還坐在鏡前的楚今燃,沒忍住再次提醒道:“少爺,夜深了該歇息了。”
然而對方對他的勸說不僅置之不理,反而對著鏡子左照右照答非所問地說道:“梅生,本少爺戴這個花環好看嗎?”
聞言,梅生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這已經是楚今燃今日數不清第幾次問他了。
“少爺天生麗質,自是好看的。”
他口中答得輕快,可憂心忡忡。
楚今燃喜歡稀罕物件兒他是知道的,不過通常得到後也隻把玩兒一小會兒便扔到了一邊,可今日這個花環自回來就一直戴著不說,連吃飯都不曾摘下。
再這樣下去,梅生都要擔心他家少爺待會兒洗漱睡覺時是不是也要戴著了。
不過楚今燃倒還沒癡迷到那種地步,最後在梅生的勸說下將花環摘了下來,放到了他房內博古架上最顯眼的地方,確保他一抬眼便能瞧見。
待到梅生剪短了燭芯,少年便閉上了眼睛,他撫摸著自己腕間帶著的那隻柳木鐲,沒多久便沉沉地陷入了夢鄉。
又幾日,楚今燃在用早膳時得了一個好消息。
隻見潘管事喜氣洋洋地來向他彙報,“少爺,好消息,家主要回來啦!”
“當真?”
少年聽聞,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當真,當真!”潘管事連連點頭,“信是前天寫的,我估摸著如今家主已經臨江城不遠了,明日便可到家。”
楚今燃下意識地翹起了嘴角可隨即又抿直了,他哼了一聲,“一走就是兩個月,知道的是去做生意,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早就忘了有我這個兒子呢。”
“就連我落水生病這麼大的事她都不回來看看”
聞聽此言,潘管事忍不住為自己家主爭辯說:“或許是家主有頂要緊的事在身呢?”
“什麼要緊事能比得過本少爺?”楚今燃驀地側頭看她,大聲質問潘管事。
說罷,他又恨恨地轉過頭盯著眼前碗中的白粥,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少年抽了下鼻子,腔子裡溢漫出委屈來,“她分明就是不疼我了。”
潘管事聞言,心裡替家主感到一絲無奈和心酸,她耐著性子繼續寬慰楚今燃,“哪能啊,家主隻有少爺您一個孩子,不疼您疼誰呢,以後這楚府所有她都得留給您。”
少年聽罷又哼了一聲絲毫沒將她話聽進去半分的模樣,看得潘管事不住地心底歎口氣。
翌日下午,家主楚玥果真如潘管事所說回到了府上。
聽到前院傳來的腳步聲,一直在門後觀察的楚今燃連忙跑回了自己榻上,並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腦袋,認真地聽門外的動靜。
“回家主,少爺午睡還未醒呢。”梅生一邊按楚今燃交代的答話,一邊暗示對方他其實並未睡。
楚玥見狀笑了笑,隨即揮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每次她回家晚了,楚今燃都會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不滿,不過她也有法子把兒子哄好。
“般般開門,是阿娘回來了。”
聽見母親親昵的呼喚聲,少年身子下意識一動,可隨即又忍耐了下來。
接連喊了幾聲房內都沒動靜後,楚玥隨即改了策略,她故意對著身後的趙副管大聲說道:“既然少爺還睡著,那這盆會動的草便先搬回去吧。”
趙副管聞言,同樣大聲地應了聲是。
“那般般繼續睡,阿娘就先走了。”
說罷,楚玥作勢轉身,可她剛邁出去兩步便聽到屋內傳出了一陣急亂的腳步聲,下一瞬門便被豁地一聲打開了。
見她們二人並未真的離開,發覺自己被騙後,少年氣得跺腳。“阿娘又誆我!”
進屋後,楚玥看了眼仍舊悶悶不樂故意坐得離自己很遠的兒子,寵溺地笑了笑。
“瞧你那小嘴撅的,都能掛個油壺了。”
隨即,她放軟了聲音說:“是阿娘錯了,這麼久才回來看般般,阿娘在這裡給你賠個不是。”
聞言,楚今燃看了她一眼隨即又扭過了頭,“阿娘哪裡有錯,我這個當兒子的比不過生意不是應該的嗎。”
“又說傻話了。”
楚玥雖是在責怪他,語氣卻分外溫柔,“般般在阿娘心裡是最重要的,什麼都比不過。”
少年聽罷又哼了一聲,卻沒在說什麼氣話了。
片刻後,他蹙起秀眉望著楚玥忽然開口道:“兩個月不見而已,阿娘怎的瘦成了這般模樣,趙副管事怎麼照顧你的。”
楚玥聞言一怔,隨即笑著答他道:“西地荒蠻,吃食也不如咱們江州精細,每日都沒什麼胃口。”
少年這才放下了點心,“那明天讓潘姨去請饈悅齋的師傅來府上做幾日飯,好好給阿娘補補。”
見兒子被哄好後,楚玥心中也輕鬆了許多,她隨即招呼楚今燃過來指著桌上擺著的花盆說道:“好了,不提彆的了,快過來瞧瞧阿娘又給你尋了什麼好東西。”
聞言,楚今燃心裡雖還有些彆扭,可還是聽話地走了過去。
每次楚玥外出談生意,都會在當地特意尋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兒給兒子帶回去,久而久之楚今燃的屋子都快擱不下了。
最後她又特意命人辟出了個房間,用來單獨擺放這些禮物。
“這叫見笑草,人一碰它就會收縮起葉子。”解釋完畢後,楚玥鼓勵他說:“般般想不想試試看?”
她話音剛落,楚今燃便伸出了手。
“真的唉,阿娘!”隨即,他驚喜出聲,麵上綻出了一個笑。
見狀,楚玥望著兒子黑得發亮的眼睛,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般般喜歡就好。”
這樣也不枉她費勁心力去尋。
片刻後,正待少年玩到興頭上時,楚玥看了眼時辰忽然開口說:“待會兒般般收拾一下,隨阿娘去見一個人。”
楚今燃疑惑抬頭,“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