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宋婉儀大搖大擺地坐著禦輦離宮,臨走前還不忘啐沈懷謙一口,“哪裡學的勾欄做派!”
真是令人欲罷不能!
沈懷謙一臉饜足地披著外袍,心想那南風館的頭牌還真是所言不虛,那小娘子果真是喜歡極了這副調調
果然太傅說得沒錯,不恥下問是最大的美德。
之前的他實在是太過自大,才讓那小娘子這麼貪戀外邊的風景。
不過今日嘗到甜頭之後,他已經清楚,該如何拿捏這個小娘子了。
宋婉儀罵罵咧咧地回到宋府,她此時渾身軟得跟沒骨頭似的。
不過還真彆說,渣渣龍今天跟往常相比,太不一樣了
即使再累,她也沒有忘記將董知知喚過來,好生詢問一番今日之事。
董知知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依舊是渾渾噩噩了許久,直到宋婉儀問起,才打開了話匣子,一臉後怕地找她開始傾訴。
“宋大人,您會不會覺得知知是一個狠毒的人?”董知知有些語無倫次。
宋婉儀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之後,看向董知知的眼神十分柔和,“不會,本官反倒覺得你是個性情中人。”
“你覺得本官對你好,那崔寶儀說要謀害本官,你為了保護對你好的人,這哪裡是狠毒呢?”
宋婉儀的話讓董知知七上八下的心平靜了下來。
“知知當時就是想的,若是宋大人因為崔寶儀而受到任何傷害,那麼知知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宋婉儀笑著點了點頭,“本官明白”
說著,她話鋒突然一轉,“但是本官並不覺得,你想要勒死崔寶儀的舉動,是明智之舉。”
“弄死一個人,有上千種方法,你沒有必要選擇一個,直接殺死她的方法,這樣會讓你的手上沾滿鮮血。”
“你肯定心裡在想,即使是間接的殺死了崔寶儀,手上不同樣是沾滿了鮮血嗎?”宋婉儀說到這裡,稍微有些嚴肅起來,“但本官要告訴你,這兩種感覺是不一樣的。”
“間接殺死人,你的潛意識能找出很多個理由來幫自己開脫,但若是親手殺死一個人,你的腦海中有了這段記憶,就無法找到任何開脫的理由。”
“這樣一來,殺人的記憶便會一直跟著你,直到將自己逼瘋,或者徹底淪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機器為止。”
宋婉儀說完之後,輕歎了一口氣。
她說這樣的話,並不是沒有根據的,直至今日,元城一戰胡人士兵的慘狀,都會在某個夜晚入侵她的夢境。
她自認為自己是一個精神強大的人,不會為這些夢境所困擾。
但若是精神弱小一些的人,恐怕早就被這些血腥的記憶給逼瘋了。
而董知知,明顯就不是一個精神十分強大的人,她會因為自己產生了殺人的想法而感到害怕。
“知知明白了,知知以後不會再衝動了。”董知知重重點了點頭,“如果知知今天真的殺了崔寶儀,即使能過得了自己這關,也會給人留下話柄。”
“你明白就好。”宋婉儀向她投去一個安撫性的笑容,“你跟呂世子的婚期就在下月初三,這段時日你便安心待嫁,不用想太多”
“嗯。”董知知低下頭,低低地應了一聲。
天知道她有多想留在宋府,但她知道她不能
雖然宋大人讓她明白了,女子並非一定要靠著嫁人,才能獲取聲望與地位。
但隻有如同宋大人一樣優秀的女子才能做到這一點,而她身無長處,除了嫁人這條路,便沒有第二個選擇。
此時董知知多麼後悔,年幼時不曾聽從父親教誨,沒有多讀些書,如今父親母親離開了她,等她緩過神來之後驚訝的發現,她竟然沒有在這個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想要安穩撫養幼弟長大,便隻能嫁人,尋求一個安穩的依靠。
想到這裡,董知知不禁有些黯然,可惜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存在
一晃就到了下月初三,呂家迎親的隊伍敲鑼打鼓地到了宋府外,被徐聞和林逸他們攔在了宋府門外,董宴個子矮,被擠在最後麵,但也十分努力地擋著門,看著門口的大人們為難他日後的姐夫。
而此刻宋府內,董知知坐在梳妝台麵前,看向身後坐在軟榻上品茶的宋婉儀。
今日宋婉儀為了給董知知壯勢,即使是休沐日,也穿上了一身齊整的紅色官服,若是胸口再戴一朵大紅花的話,那便跟新郎官看起來也沒什麼兩樣了。
董知知透過銅鏡,出神地望著她胸口處的錦雞紋繡。
宋大人為了給她出氣,沒能穿上繡著仙鶴的紫色官服啊
“宋大人”董知知有些拘謹地來回撥弄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知知能請您,為知知梳頭嗎?”
“啊?”宋婉儀放下茶盞,麵色頗有些驚訝,“這是全福之人的做的事情,本官無兒無女,可算不得全福之人,還是由喜娘幫你吧”
董知知咬了咬下嘴唇,難得的堅持道,“在知知眼中,宋大人就是全福之人,乃是知知最敬佩的人。”
“若是能由您給知知梳頭,知知才無憾。”
“好吧。”宋婉儀見她這麼執著,十分利索地站了起來,接過了喜娘手中的金梳。
她本就不是一個墨守陳規的人,自己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董知知的頭發又細又軟,毫不費勁地便梳到了底。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宋婉儀的聲音十分柔和,也十分認真祝福著董知知。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隨著最後一個字的響起,鏡中一身大紅嫁衣的人兒落下了一滴淚水。
“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宋婉儀將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手掏出一方帕子,小心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將妝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