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臣眼中,若說這陛下的二號狗腿子,大家心目當中的人選還可能不一樣。
但若是是頭號狗腿子,那定然是禮部尚書宋婉儀無疑。
自從宋婉儀進入朝堂之後,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內卷。
宋大人回皇上話的時候,總是將身板壓得很低,再配上那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真是誰看誰不迷糊?
裝模作樣到如此程度,簡直就是有失文人風骨。
更何況,這宋大人更是將陛下的決策貫徹到底,什麼“沒良心炮”,改良版大炮,還有那畝產12石的農作物,不都是宋大人搗鼓出來的?
這都是為了陛下啊!
前段時間,更是為了陛下,主動立下軍令狀,以文官的身份遠赴邊疆,手刃章楠。
這些事跡落在其他大臣眼中,那就是宋大人對陛下愛得深沉啊!
甚至將身家性命都拋之腦後了。
反正他們做不到,為了盛雍拋頭顱灑熱血這種事情,在詩作上寫寫也就罷了,真讓他們如此做。
他們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如今站在朝堂之上的大臣,哪個回家不是嬌妻美妾,兒孫繞膝?
誰會願意為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傻傻地將性命奉獻出去啊!
可以說,這是宋大人進入朝堂之後,有史以來第一次在金鑾殿上主動嗆聲陛下。
怎麼能讓那些官員不好奇?
一時之間,不少人的眼光在宋婉儀跟沈懷謙兩個人中間流轉,甚至都忘了金鑾殿上不可直視陛下的規矩了。
“平陽郡主一事,朕也很痛心。”坐在上首的沈懷謙緩緩開口,臉色晦暗不明。
“陛下,平陽郡主乃是英烈遺孤,董知縣以一己之身,換下陽城數百個百姓的性命,沒有辜負陛下的期望,如今遭遇,實在令人心寒。”楚知桁站了出來,拱手回稟道。
宋婉儀感激地看了一眼楚知桁,如今聞和不在,滿朝上下也隻有他會為了自己站出來說話了。
“小楚大人此言差矣,平陽郡主雖說遭此橫禍,但陛下已經懲戒過寶儀郡主,且也安撫了平陽郡主,成為如今的郡主之尊,還要如何?”
章楠立刻站出來,“再者,寶儀郡主一事,這兩日朝堂上已是爭論不休,微臣覺得既然陛下都已經對平陽郡主以示安撫了,此事以後不應再在朝堂之上提及。”
“還要如何?”宋婉儀冷笑著看了一眼章楠,“那本官今日若是在金鑾殿上毆打章相一頓,本官也願意回去抄幾日佛經,不知章相意下如何?”
麵對宋婉儀明晃晃的威脅,章楠後退了一步,他心中清楚對麵的就是一個瘋婆子,從來不打誑語。
她的威脅,從來都是落到實處的。
“陛下,宋尚書此次臨危受命,遠赴邊關,也看到了陽城的生靈塗炭”林逸從金鑾殿的末尾站了出來,聲援自己的恩師,“平陽郡主一事,宋尚書於心不忍,乃是因為她見到了我們這些留在京中的官員沒有見到的事情。”
“所以宋尚書心中不忿,此次戰役宋尚書不費一兵一卒擊退胡人,甚至胡人歸順絕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宋尚書,微臣懇請陛下重懲寶儀郡主,莫要讓最大的功臣從此寒心啊!”
林逸顯然是初入茅廬的小菜鳥,說的話實在沒有過大腦,也不周全,但他聲援宋婉儀的心是真誠的。
若不是宋婉儀慧眼識珠,他也不會有參加殿試的資格,雖說剛開始分到的官職低,但卻是京官,不用外調。
且他如今已經升至工部主事,乃是正六品,經過工部特許,已經有了上朝的資格。
宋婉儀回頭看了一眼林逸,微微衝他點了點頭,不會是她點的人,此時敢站出來以得罪皇室的代價為她說話,心性不錯。
坐在龍椅上的沈懷謙回以沉默。
他知道今日她回來上朝,定是不會善罷甘休。
但寶儀郡主是太後的眼珠子,如果想要動她的話,那就必須一擊即中,讓太後永無站出來指責他不孝的可能。
如若不然的話,他這個帝王就會被架在火上烤。
他相信她明白這個道理,隻不過是因為她不相信他罷了
沈懷謙臉上閃過一抹自嘲,此事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公道他自然會還給她還有董知知,但不能是現在。
“朕乏了,退朝吧。”沈懷謙淡淡說道。
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大夥的意料,麵對宋大人一黨咄咄逼人的態度,陛下居然沒有大發雷霆,反而是落荒而逃。
莫非陛下是忌憚這宋大人手中的改良版大炮嗎?
一時之間,眾臣子心思各異,都心不在焉地跪安,恭送沈懷謙離開。
宋婉儀眯著眼睛盯著沈懷謙離去的背影,歎了一聲,“若是聞和在這,就好了。”
身後的楚知桁搭上她的肩膀,“下官也能助宋大人一臂之力。”
“本官不是這個意思。”宋婉儀轉身衝他笑笑,“隻是聞和,他的計謀往往出其不意”
“下官懂的。”楚知桁也報以微笑。
宋婉儀往金鑾殿的大門口走了幾步,叫住了準備離開的林逸,“林主事,在工部可還習慣?”
林逸見宋婉儀準確無誤的叫出了他現如今的官職,有些受寵若驚,“學生在工部一切都好,多謝恩師照拂學生。”
“你天賦極高,好好努力。”宋婉儀勉勵了兩句,“隻是這說話的藝術,還得多跟前輩學習一下。”
若沈懷謙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林逸今日這番話說出來,恐怕當場就會身首異處。
但朝堂之上,並不隻有沈懷謙站在他上麵,若是遇到一個小肚雞腸的上司,林逸未來的生活也不會好過。
“學生明白了,多謝恩師提點。”林逸的態度從頭至尾都十分恭敬。
“行,本官先去禮部當值了,若是在工部遇到困難,可以與本官說。”宋婉儀拍了拍林逸的肩膀,大步離開了金鑾殿。
說是去禮部當值,其實她今天準備摸魚,畢竟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